世蕃的罪,還會讓皇上為難,甚至放他一馬也非不可能。”
“為何?”兩人不解道:“請閣老明示。”
“嗯。”徐階頷首道:“我給你們說說,你們所列的罪名,總結起來,可以說是‘貪汙納賄、挪用公款,賣官鬻爵、栓塞言路、謀害忠良、行謀逆事……’我用這二十四個字總結,還有什麼遺漏嗎?”
“沒有了。”兩人搖頭道。
“唉,這些罪名固然要命。”徐階嘆口氣道:“但事事牽扯到皇上……比方說他們賣官鬻爵,可委任狀上都是玉璽硃批;比方說他們謀害忠良,可定罪勾決的也都是皇上;再比方說挪用國庫,可宮中也沒少用了那些錢;至於行謀逆事,皇上更不能認了……”要是認了這一條,不顧大臣勸阻、執意南下的嘉靖帝,將會立刻與隋煬帝為伍,成為亡國昏君的代名詞。
徐階輕聲問道:“今上乃英察之主,豈肯自承不是?如果照你們申奏,一入御覽,皇上必會懷疑,是法司諸公明審嚴氏一案,陰謀歸罪皇上!”見兩人面露驚恐沉重之色,他又自問自答道:“皇上必定震怒,反倒不殺嚴世蕃了。而言事諸人,恐皆不免,到時候真叫個黑白顛倒,二位悔之晚矣……”
兩人聞言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問道:“閣老高見,如暮鼓晨鐘,令晚輩警醒,不知該如何修改?!”他們已經徹底服氣了,知道以自己的智力水平,還玩不了這麼危險的遊戲,只盼著徐階能出個主意,定個罪名,他們照著去辦。
“呵呵,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徐階微笑道:“只要讓罪名沾不上皇上,那嚴世蕃就逃不掉了。”
“如何……”黃光升追問道:“做到呢?”
“江西遠隔千里,嚴世蕃在老家做的事兒,當然跟皇上沒關係了,”徐階指點迷津道:“第一個參奏嚴世蕃的,是南京御史林潤,他奏疏便足以致命。”說著從桌上拿起一份奏章,竟正是林御史的那封彈劾疏!
在兩人驚詫的目光中,徐階還是不動聲色道:“請二位過目,未知可合用否?”
兩人按住心中的驚異,仔細閱起那奏疏。只見林潤彈劾嚴世蕃罪狀有三,一是‘佔官產倉場,吞宗藩府第,奪平民房舍,又改厘祝之宮以為家祠,鑿穿城之池以象西海,直欄橫檻,峻宇雕牆,巍然朝堂之規模也……’簡單來說,就是強佔他人土地,興建制比皇宮的府第。
第二是‘招四方之亡命,為護衛之壯丁,森然分封之儀度也。總天下之貨寶,盡入其家,雖豪僕嚴年,謀客彭孔,家資亦稱億萬,民窮盜起,職此之由,而曰朝廷無如我富。粉黛之女,列屋駢居,衣皆龍鳳之文,飾盡珠玉之寶,張象床,圍金幄,朝歌夜弦,宣淫無度,而曰朝廷無如我樂。’簡單來說,就是貪汙招搖、奢侈無度。
第三是‘畜養廝徒,招納叛卒,旦則伐鼓而聚,暮則鳴金而解,明稱官舍,出沒江廣,劫掠士民,其家人陰養刺客,昏夜殺人,奪人子女,劫人金錢,半歲之間,事發者二十有七。而且包藏禍心,陰結典楧,在朝則為寧賢,居鄉則為宸濠,以一人之身,而總群奸之惡,雖赤其族,猶有餘辜。’這個最狠,是說嚴世蕃蓄養死士,勾結藩王,圖謀不軌……而且妙就妙在,將一個既成事實,倒退回預謀實施,一下子皇帝變成了英察之主,哪還用再為難!
三人便就著林潤的原疏,還是那三條罪名,但添枝加葉的潤色一番——一個是,加上了嚴世蕃與倭寇交通,圖謀叛國;二是說世蕃聽方士者言,以南昌倉地有王氣,取以治第,規模不亞王闕;三是把勾結伊王典楧的事情挑明,說他們陰伺非常,多聚亡命,北通胡虜,南結倭寇,互約響應等語。
第七零五章 百歲
待得起草完畢,徐階複閱稿件,捻鬚歡道:“好極!好極!這次終於萬無一失了。”
劉燾和黃光升兩個也笑道:“管教他嚴世蕃再聰明的腦袋,這次也和身子分開!”
事不宜遲,徐階馬上召來張居正繕折,令其入密室速寫,待寫好後,再瞧一遍,黃光升、劉燾即用印加封,完成了一本密奏。徐階將其雙手遞給黃光升,又將那原先的草稿也給了他。
“這沒用的東西險些害人!我回去就毀了它!”黃光升指著那摞草稿道。
徐階搖頭笑道:“卻也不是全無用處——嚴氏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舊黨在京尚多,不乏為世蕃懷憂者。這些人無處不在,耳目眾多,必會探知爾等卷宗,以為對策……”
“閣老所慮甚是。”兩人聞言點頭道:“您的意思是?”
“爾等何不將此份判決宣揚,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