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乾的,這下都黃泥巴落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這是誰在陷害老夫?!”徐階終於發作了,號稱喜怒不形於色的宰相城府,也無法容納他此刻的驚懼憤怒,狠狠的一拍桌子,面容扭曲道:“真以為這樣就動得了我嗎?放馬過來就是!”他對自己是有充分信心的。徐閣老養望二十年,如今的地位早已是穩如泰山,明槍也好、暗箭也罷,誰都別想撼動他分毫!
他已經下定決心,只要度過這一關、撐過這一局,決不再手下留情!管他晉黨還是沈黨,統統趕出朝廷去!
這朝堂太窄,容不下那麼多神仙!
張居正心中苦笑道:‘您早幹嘛去了……’他對徐階一直以來的‘三還政策’很不感冒,什麼將威福還主上,將政務還諸司、將用舍刑賞還公論?把權力都還給人家,你這個宰相手裡還剩啥?
他相信,做宰相,徐閣老這樣是不行的。當宰相,就得有個宰執天下的樣子,不敢任事,只知任恩。為些許虛名,把權柄拱手讓出,搞得朝堂上山頭林立,不出亂子才怪呢!當年嚴閣老,絕對不會遇到這種麻煩!要不是老頭老得實在不像樣了,恐怕現在還是那對父子的天下。
當然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靜等老師發洩完了,張居正才輕聲道:“眼下這一關,怎麼過?”
“我必須馬上去向皇上請罪,”發洩出來後,徐階也恢復冷靜道。
“是,這個時候,帝心千萬不能有疑。”張居正贊同道。
“你去給我把此事查清,”徐階陰著臉道:“到底是誰在搗鬼,老夫不想被矇在鼓裡。”
“是。”張居正又應一聲道。
於是師徒倆分頭行動,張居正出宮去查案,徐階則乘坐抬輿,往乾清宮去。
須臾便到,徐階對迎上來的馮保道:“勞煩公公通稟一聲,老夫要面聖。”
“哎呦,您老來的真不巧。”馮保一臉苦笑道:“皇上現在沒空啊。”說話間,兩手成拳,大拇指對在一起,輕輕顫抖了幾下……意思是,小蜜蜂在採蜜呢。
徐階還就真看懂了,瞧瞧外面日頭都升起來了,這時候敦得哪門子倫?強忍著‘致君堯舜’的衝動。他強笑著問馮保道:“那得等多長時間?”
“這哪好說,”馮保小聲道:“也許一兩個時辰,也許一兩天,看皇上的性質了。”
徐階簡直要暈厥過去,這不是作死嗎?但現在管不了皇帝的生理問題,他一把拉住馮保道:“我確實有急事,必須馬上見到皇上,公公幫著想想辦法吧。”說著竟給他作了個揖。
“哎呦呦,折殺咱家了,”馮保連忙躲開,道:“您老稍候,我去看看有沒有機會跟皇上說。”
“勞煩公公了。”徐階心下稍寬道。
馮保便進去西暖閣,穿過層層宮幔,到了皇帝所居的內殿中。
這裡哪有什麼無遮大會?只有一個氣得直哼哼的皇帝。見馮保進來,隆慶拉著個臉道:“把他攆走了?”
“回主子,沒有。”馮保看看邊上的陳宏,小聲道:“他非要見您,說是有急事。”
“怎麼辦?”隆慶看向陳宏道:“會不會真有急事?”
“這都年根下了,除了這事兒,還能有急事兒?”陳宏還是那副命不長的樣兒,不緊不慢道。
“那,見不見?”隆慶一陣怵頭道。
“皇上想好了,如何應付徐閣老,那就見。”陳宏用那種老太監獨有的語調,慢吞吞道:“若是還沒想好,老奴建議還是等想好了再見……”頓一頓道:“畢竟,您是要表態的。”
“唉……”隆慶真恨自己,沒有沈師傅他們那樣,一眨眼就能把問題想周全的本事,不由頭大如鬥道:“可是這節骨眼上拒而不見,他肯定會以為,朕這是不想見他?”
“實在為難的話。”等皇帝糾結一陣子,陳老太監又悠悠道:“可以這樣說……”
“皇上說了,他是信得過您的。”徐閣老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馮保出來宣諭道:“大事小情您看著辦就行,不用事事彙報。”
“是,謝皇上信賴。”徐階行禮領了上諭後,被馮保顫巍巍扶起來。後者便攙扶著他往外走。待到了背風無人處,徐階拉住他的手問道:“馮公公,你跟我說句實話,皇上看了那封遺書沒?”
“看了。”馮保點點頭,壓低聲音道。他的袖子裡多了樣東西,應該是一卷銀票,這可是宰相行賄啊,真是令人激動!
“那,皇上有沒有說什麼?”徐階輕聲問道,又是一卷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