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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部分

負手站在門口,望著海浪拍打礁石,捲起片片碎玉,彷彿是在問徐渭,又彷彿是自言自語道:“能用來界定胡宗憲嗎?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真不清楚。”

“我也不清楚……”徐渭嘆息道:“他的所作所為,所言所想,充滿了矛盾,讓人捉摸不透。”

“說得好。”沈默點點頭,望著徐渭苦笑道:“我們不知道他如何想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徐渭失笑道:“可能嗎?”

“為什麼不可能?”沈默定定的看著他道:“別人我不敢說,單說我自己,雖然最初時,我很清楚自己的心。但真正上路之後,經過那麼的榮耀挫折,在高峰低谷間反覆,做了那麼多違心的、不道德的事情後,再回首昔日的夢想,已經是那樣的陌生而疏遠了。”說著苦笑一聲道:“我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奮鬥是為了那崇高的理想,還是保住自己權勢地位了……”

這方面徐渭感觸不深,因為他一直拒絕融入官場,也就保護了自己的赤子之心。但從沈默面上的痛苦,徐渭能明白他的意思,低聲道:“你是說,胡宗憲已經認不清自己的心了?”

沈默的目光迷失在無邊的海上,悠悠道:“也許吧,但這些許的自相矛盾,對我和他來說並不重要,該出招時一點都不含糊。”

“你何嘗不是極力在幫他說話……”徐渭低聲道:“如果沒有你在從中寰轉,恐怕老匹夫早就跟胡宗憲撕破臉了。”

“所以我得抓緊時間啊。”沈默點點頭道:“不能讓徐閣老久等了。不然非得弄巧成拙不可。”

“那胡宗憲那裡怎麼回覆?”徐渭問道。

“還他一首。”沈默走到桌邊,提起筆來,在硯臺上蘸了蘸墨,寫下了四行詩。

“耐得人間雪與霜,百花頭上爾最香。

花落尤有錚鐵骨,無礙青史永流芳。”

徐渭在邊上看著,待沈默擱下筆,他低聲道:“你真狠啊……”

“越快解決越好,最好他能主動。”沈默輕輕撫摸著桌上的玉鎮紙,那還是胡宗憲當年送他的,聲音低低道:“這樣的話,我還能保住他……”

與此同時,王本固的八百里加急,已經送到了京城西苑的無逸殿中。

自從東南出事,張居正便乾脆搬進了通政司,日夜等候最新訊息,一收到王本固的信,便趕緊拿到內閣去,交給同樣焦急等待的徐閣老。

看完信,徐階摘下眼鏡,道:“你怎麼看?”

“王本固這個人,明顯腦子不夠使。”張居正氣憤道:“三言兩語便被胡宗憲耍了,用北京話說,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呵呵……”徐階不置可否的笑笑道:“他說,東南不可一日無胡宗憲,否則天下大亂。東南的問題,有沒有那麼嚴重?”

“不管問題有多嚴重。”張居正堅定道:“朝廷也不能接受要挾,不然各地督撫紛紛效仿,以後誰還聽朝廷的?”頓頓道:“而且東南久亂方定,民心思安,只要官府細心紓解,那些叛亂便成不了氣候……雖然現在看來,確實有些操之過急了,但既然做了,就一定要成功。”

“唔……”徐階點點頭,他就喜歡張居正這點,思路極其清晰。他之所以能把胡宗憲擠兌到牆角,離不開張居正的出謀劃策。其實當年嚴嵩一去,他便有拿掉胡宗憲的想法,但一來其聖眷未衰,二來東南仍有戰火,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擔心胡宗憲的軍權太大,朝廷難以調遣……

因為東南的衛所名存實亡,抗倭的兵力都來自募兵。募兵的紀律性、戰鬥力固然高於世兵,但因為所有士兵都來自東南普通百姓,立下戰功又被拔為軍官,對招募提拔他們的軍官,自然惟命是從,對胡大帥也是感恩戴德,唯獨對遠在北京的朝廷,沒什麼感情。

正因為吃不準東南幾十萬軍隊的反應,唯恐引起什麼亂子,徐階才把念頭壓了數年。後來還是張居正給他出主意,說:“如今東南安定,北方卻狼煙四起,不如將東南的驕兵悍將調到北疆來,一來可以讓他們繼續戰鬥,保衛國家;二來,省得他們滋擾南方富庶之地。”

其實還有‘三來’,張居正沒說出口,但徐階已經明白了……把東南的強軍全都調得遠遠的,稀釋胡宗憲手中的兵權,他的實力越弱,也就越安生。

“這招‘釜底抽薪’真不錯。”徐階讚賞道:“可是胡宗憲能乖乖就範嗎?”

“這個是他自作自受了。”張居正笑道:“連續看他幾道奏章上,都在吹噓說‘東南大定’,已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