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他們昨天打傷了俺們好幾個兄弟,俺們是來找他們討公道的。”
“哦?”沈默不動聲色道:“是麼?”
“是啊。”胡大招招手,便見幾個鼻青臉腫……一看就傷得不輕的兵士,被人攙扶著走上前來,跪在沈默面前鬼哭狼嚎道:“督帥給我們做主啊,山民打人好狠啊……”
“你們……壞人先告狀!”那邊藍小名不幹了,大叫道:“明明是你們把我們的人打了!”說著他那邊也付出幾個鼻青臉腫的山民來,同樣傷得不輕。
見兩邊都有苦主,沈默又問道:“糾紛因何而起?”在兩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敘述中,他大概瞭解了經過,原來這些山民時常將自釀的土酒,打到的野味,還有些草藥毛皮,拿來城中售賣,換取寨中奇缺的鹽巴藥材等物。
而胡大等人,正是他們的老主顧。雙方一直以物易物,相互還算和睦。最近的一次,胡大他們用一擔鹽巴,換了山民們一車酒肉……這是雙方都認可的事實。分歧出來後面……
藍小明說,他們出於信任,並沒有當場驗看,直到挑回寨子分鹽時,才發現底下藏著四塊拳頭大小的石頭。一共就那麼幾十斤鹽,這下一半是石頭,藍小明當然不幹了,帶著兄弟們便來找胡大質問,正好在街上堵住了他們。
胡大等人當然不承認,說山民訛詐他們,雙方言語不和,便動起手來,結果被聞訊趕來的郝縣令止住。但他們已經打出了火氣,那肯就此罷休,結果今天胡大又帶人來砸畲民的場子,揚言要是不拿出一百兩銀子的湯藥費,就把他們趕出縣城去;藍小明馬上帶人頂上,雙方又要開戰……
當然,這只是藍小明一方的說法,胡大又有另一番說辭,他說沒有在鹽裡摻石頭,對方純屬訛詐,還打傷了他們的兄弟,今天只是來討還公道罷了。
藍小明氣得七竅生煙,紅著臉辯訴道:“他胡說,明明是他們打人,咱們考慮這是縣城,怕給鄉親們添麻煩,一直都沒動手。”
兩便各執一詞,互相對罵起來,如果沈默不在這裡,恐怕又要打成一團了。
“肅靜、肅靜!”郝縣令扯破嗓子,都不管用。沈默卻沒有任何表示,彷彿被藐視的不是他一樣。
‘看來年輕人是真不行啊……’沈明臣和餘寅對視一眼,心說怎麼幫他撐起場面呢?前者便要開口,卻被何心隱用目光止住,沈明臣只好小聲道:“我不是想出風頭,得給大人救場啊!”
但何心隱只一句道:“知道徐海嗎?”就讓他乖乖站了回去。
讓人這一提醒,餘寅和沈明臣再去審視沈默時,才發現他雖然沉默不言,但表情十分淡定,彷彿現在面對的,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之所以遲遲不言語,顯然是在等什麼人到來。
‘劉顯……’兩人同時醒悟道,是啊,如果不當著那傢伙的面處理他的兵,不僅起不到敲山震虎的作用,還會讓對方妄生不滿……
這時人群騷動起來,一群官兵簇擁著一個身穿二品武將官服的老者,匆匆來到了場中,一看是沈默,那老者趕緊大禮參拜道:“大人駕臨,劉顯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一見總戎大人跪下了,所有的官兵哪還敢站著,都給沈默跪下磕頭。
沈默和藹笑道:“是我不聲張的,怪不到你頭上。”話雖如此,卻沒有讓他起來。
“聽說大人的隊伍才走到安吉,”劉顯不以為意,一臉親熱道:“末將還想這兩日北上,迎一迎您呢,不想您卻神仙般的降臨了。”
沈默呵呵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我這個人,素來不喜張揚,帶了幾位先生,騎著小毛驢,一路這麼逍遙走來,省了不知多少應酬,看過不知多少美景,實在是一舉兩得啊。”他說得輕輕鬆鬆,殊不知劉顯就是擔心這一樁,見沈默主動提起話頭,他是真想問問,你到底要幹個啥子?無奈此時此地非是說話之處,只好把話頭憋在心裡,乾笑道:“大人真是好興致……”
沈默彷彿這才回過神來道:“還跪著幹嘛,趕緊起來吧……”
劉顯心中苦笑道:‘不就是想用我立威嗎……’倒是猜得不錯。他拍拍膝蓋的土,這才爬起來抱拳道:“一點小小的摩擦,大人無需掛心,就讓下面人處理吧,末將已經備好了接風宴席,請大人賞光。”
要是擱一般的小年青,就給這話擠兌走了,但沈默紋絲不動道:“本官做事,向來有始有終,既然開了頭,還是判完再說吧……”
“唉……”劉顯哪敢說半個‘不’字,抬起一腳,把那牛大踹個跟頭道:“混賬東西,到底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