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態的發展出乎他們的意料,戶部銀庫裡沒有銀子,一時也難以籌措。而這時譁變官兵情緒變得激烈,局面失控,衝入了部院衙門,將黃侍郎以下十餘名官員,捆綁在城上,逼迫發餉,喊罵亂打,結果打死了黃懋官。”
“這時,傻子也知道事態嚴重了,這些短視的傢伙終於發現,他們其實在玩火,開始想要結束這場兵變,但又無能為力。”朱五接著道:“兵變猛於虎,一旦開始之後,不把怨氣全都釋放出來,誰也無法控制。結果事情鬧大了,現在不止引起兵變的文官要倒黴,他們這些帶兵的將領也一樣逃不掉。”說著他望向沈默道:“正是看明白了他們的處境,大人才當機立斷。將這些守備軍官選做了突破口。”
沈默點頭笑笑,道:“而且還有一點,我雖然對九大營的亂卒無能為力,但這些守備軍官卻不得不服從東南經略的權威;所以我一出現,審判立即開始,他們必須馬上做出抉擇。”說著望向朱五道:“這時他們面臨什麼樣的抉擇?”
“抉擇?”朱五思索道:“因為經略大人到來了,銀子也有了著落,只要大人做出足夠多的讓步,即使守備軍官保持緘默,這次兵亂也會平息,只是拖得時間更長些,造成的影響更惡劣些,而且日後後患無窮。”頓一頓到:“秋後算賬的時候,他們的緘默便是不作為,您可以名正言順的以翫忽職守,放縱騷亂的罪名嚴懲他們,這是他們不願看到的。”
“而如果出賣亂卒、配合平亂的話,哪怕最後的結果很不好,他們也有了可以免罪、至少是減罪的表現;而且現在餉銀湊齊了,並保證不裁軍……這一條一定是這些守備軍官想出來的,而第二條卻與他們關係不大,答不答應他們並不關心,即是說,此刻兵亂停止,他們的所有要求都將得到滿足,是他們能得到的最好結果。”
“還有一個條件要補充,”沈默笑笑道:“那就是一切以我安然無恙為前提,所以我才會當中發飆,說誰讓我仕途玩完。我就讓誰全家玩完之類,就是為了讓他們相信,想得到最好的結果,必須出賣自己的部下。”
“而且也不必出賣全部的部下,只需要一部分人當替罪羊即可。”朱五也笑起來道:“所以將這個囚徒投入監牢後,他必定聯合其中一個,共同背叛剩下那個;這時,亂卒首惡和脅從中,哪個有話語權,哪個便會成為守備軍官密謀的物件。所以結果只有一個。軍官必然聯合首惡,一起出賣脅從!”
“完全正確!”沈默拊掌笑道:“我們拭目以待!”
‘囚徒的自首’還不一定何時會出現,而且沈默的當務之急,是和獲救的南京眾官員做好溝通,因為他們是大明政壇舉足輕重的力量,誰輕視他們,必然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誠然,自從成祖爺篡了他侄兒的皇位,將皇城遷到北京,這南京城就成了留都,但北京城裡有的衙門,除了後來誕生的內閣之外,這裡全都一應俱全。雖然北京的那些衙門才是管實事的,而南京這邊除了負責南京軍務的兵部尚書、總督儲糧的戶部右侍郎……也就是殉職的黃懋官所擔任的官職。還有管理後湖黃冊的戶科給事中這樣的要職之外,大都形同虛設,官員們也無所事事,大都是在政治鬥爭中失了勢,被安排來當個‘養鳥尚書’或是‘蒔花御史’。這種光拿錢不幹活、喝喝茶、聊聊天、養養花、遛遛鳥的日子,在老百姓看來,便是神仙過的生活,不過對於官場上的人來說,權力才是他們的追求,除了白髮催人晉升無望的,或是疾病纏身心志頹唐的。哪個願意過這種提前退休的生活?
而且同樣的官職,雖然南京的在權利上無法與北京的相比,但品級是一樣的,對中下層官員來說,只要你有門路、會鑽營,等到北京那邊出了缺,再有人幫著說說話,立馬就可以平級調動,高升入京,鳥槍換炮,重新抖擻起來。而對於那些部堂高官來說,南京只是他們暫時失利後的避風港,畢竟失勢絕不等同於失敗……要是失敗了,就直接回家種田了,甭想來南京喝茶,而在官場上沒有誰能經久不衰,只要對頭失勢,這些南京的‘養鳥尚書’、‘蒔花御史’們,便可重新登上朝堂,成為執牛耳的重臣。
南京的尚書也是尚書,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成了他的上級,沈默怎敢在這些老傢伙面前託大?所以第二天一早,他便起床洗漱,吃過早飯就準備拜訪各位老大人……順序都排好了,按照年庚從老及少,這樣誰都不會有意見。
但讓他意外的是,轎子還沒出瞻園,便被六頂轎子堵在了門口,一看竟然是南京守備太監與五位尚書大人聯袂而來。沈默趕緊下了轎子,恭迎在道邊,那六頂轎子也落下,五個身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