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問到點兒上了。”張四維讚許的頷首道:“以微臣拙見,有上中下三策。”
萬曆眼一亮,向椅上一靠道:“願聞其詳。”
“他的勢力雖大,但弱點同樣明顯,團伙存亡都繫於他一人之身,一旦他從這個世上消失,那些人沒了效忠的主子,也就鬧不起來了,沒人會為他殉葬。”張四維道:“故而我們可以精選俠義烈士,乘其不備之時掩而殺之,事成則由皇上降旨明布其罪,事敗則由微臣一身當咎。但這叫不問而斬,擅殺大臣。那人雖有司馬昭之心,但要數說他叛逆的實跡卻是太少,掩殺之計從目下說,一定會弄亂朝綱,損害皇上的形象,將來善後必定麻煩。所以此乃下策!”
萬曆想了想,搖頭道:“那人的扈從如雲,戒備森嚴,一旦被他逃出生天,朕豈不危險?況且一時也難以募得許多死忠之士,如若萬一不成,再生別計更不易成功,這著太險了。”
“招募死士的事情,可以交給微臣。”張四維道:“只要宮門一關,他還能插翅膀飛了不成?”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冒險。”萬曆搖頭道:“請講中策。”
“中策是由皇上擇一佳節,宴群臣於宮中,然後一杯毒酒鴆殺了他!”張四維道:“微臣知道一種用雷公藤為主料的毒藥,可以延時一到兩天,到時候他毒發身亡,皇上完全可以推得乾淨,不惹是非。”
“這個主意不錯。”萬曆動容道:“還有上策是什麼?”
“他老家還有父親健在,若能設法使其離世,因為有了張江陵的前車之鑑,他縱使有通天之能,也必須乖乖的回鄉丁憂。”張四維道:“雖然他肯定接受張江陵的教訓,把他父親重點保護起來。但說句不中聽的大實話,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只要我們耐下性子,隱藏好自己,總是等到機會的!”
“恩,別人守制三年,他就得守一輩子。”萬曆歡喜道:“此計甚妙,如果能成的話,他也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給朕出一口惡氣!”說著當即拍板道:“孫海,這件大事就交給你了!”
一直在邊上老實聽著的孫海,聞言痛苦不堪道:“內廠還太嫩,就怕走漏風聲,誤了皇上的大事……”
“沒用的東西……”萬曆一想也是,但他實在沒有可相信的人了,只能看向張四維道:“先生有沒有人選?”
“微臣這段時間,聯絡了一些俠義之士,他們都深恨那人欺凌君上,願為皇上做任何事!”張四維顯然成竹在胸,頓一下道:“只是這樣一來,微臣肯定要在史書上留下罵名的。”無論動機如何,暗殺官員無辜的親人,實在是令人不恥。
“先生不必擔心,區區腐儒偏見,豈能抹殺您的社稷之功?”萬曆會意道:“再說,他去之後,你就是朕的首輔了,這也是你分內應當的!”
張四維就等皇帝這句話。他雖然位列次輔,但時刻都沒忘了,遠在千里江陵,還有一位皇帝從小依賴的張師傅,總不能自己忙活半天,擔這麼大風險,卻給張居正做了嫁衣吧?
“臣多謝皇上恩典,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張四維一臉激動道。
於是君臣定計,由張四維招募死士,嚴格訓練之後,一部分潛伏到沈默的家鄉紹興,伺機殺害他的父親沈賀沈老爺。一部分繼續訓練,以備上策失敗之用。
將命令下給張四維,萬曆感覺肩上負擔一輕,也著實放鬆了半年。但半年過後,還是始終不見動靜,他每次見到張四維,都忍不住要用各種方式詢問,但每次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張四維告訴皇帝,雖然已經意料到沈默會對他爹採取保護措施,卻沒想到安保措施會那樣強大。以至於沈賀無論走到哪裡,總會處在水準極高的明暗保護之中,讓人根本沒有下手機會。然後張四維總會安慰皇帝不要著急,說一定會等到機會的。
萬曆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選擇相信他,那就等吧……誰知一等又是一年半,千里之外的沈賀依然活蹦亂跳,而張四維的人,連一次嘗試都沒做過。就算再有耐性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也會覺著沒有指望了。這讓萬曆真得消沉下去,直到兩個多月前,聽到戲子們唱的‘政由寧氏、祭則寡人’,皇帝終於不能再忍下去了,他命令張四維,要麼趕緊殺掉沈賀,要麼施行當初所定的中策!
張四維性情之堅韌大異常人,他沒有迫於皇帝的壓力,命令潛伏在紹興的人強行動手。因為他知道,機會只能有一次!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沈賀身邊的護衛,已經有了鬆懈的跡象,他本人更是頻頻外出,這大大增加了出現機會的可能性。
不過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