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師的人沒多說什麼,就將兩輛寬敞的軍用馬車開過來。
除了吳逢源八個,只有兩個後輩跟著,其餘人等都留在了碼頭。
馬車行駛在平坦的馬路上,往北一刻鐘,離開了軍港,窗外便展現出唯美的田園風光。時維三月,春花爛漫,水稻桑田,翠綠欲滴。令看厭了海水的幾位老者精神一振,不由暗暗感嘆,這人真會選地方隱居,想不到這千里之外的海島之上,還有這般海上江南。
在山野間行了小半個時辰,眾人遠遠望見一片掩映于山間綠樹從中的村寨建築,帶路的兵士告訴他們,那裡就是他們要找的歸雲山莊了。
望著那片極具鄉野氣息的稻草屋頂,眾人不禁有些錯愕,他們本以為,這位不動聲色間,掀動中國天翻地覆的大豪,應該會住在一座氣度恢弘的城堡中呢。
馬車在山下山門處便停住,引導他們的軍官道:“所有的外來車輛,必須在這裡下車,接受衛兵的檢查。這不是莊主的意思,而是我們總督大人的命令。”他還以為客人會誤會此間的莊主呢。
“理當如此。”幾位老者點點頭,都神色肅穆的下了車。
“諸位既然有路條,就自行上去吧。”軍官撥轉碼馬頭:“我只能送到這了。”
幾位老者都沒有說話,只有隨行的一個年輕人朝他笑笑,送到他手裡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那軍官行出一段,一看手中那東西,竟然是顆龍眼大小的明珠,雖然認不清是哪種珠寶,但看這光澤圓潤,就知道價值絕對昂貴。他驚奇的回望著那些青衣小帽,做奴僕裝扮的老頭子,卻見他們脫下鞋子,赤著腳,摘下帽子,披散頭髮,排成兩排,五體投地、跪在了山門前……
一條通山頂的小路蜿蜒曲折,綠樹成蔭,各種鮮花爭相怒放,無論你的目光投向何處,或觸手可及或從上方垂下,淡淡幽香飄忽在你的身旁。小溪流水叮咚,植物茂盛,一道道小小的瀑布水花飛濺;一座座古樸典雅的木質草頂建築,掩映在漫山的花樹中,就像神仙居所一樣。
一間面朝著瀑布的兩層小樓,八面通風,捲簾低垂,木質的地板上鋪著一方編織精細的竹蓆。竹蓆旁是個紅泥小炭爐,爐上坐著銅壺,壺中燒著泉水。
竹蓆上擺著一張小几,小几旁對坐一對氣度雍容的中年夫妻,正是人們千呼萬喚找不到的沈默、殷若菡夫婦。
“他們到了……”沈默穿一身白色的道袍,熟練的洗著茶杯,意態悠閒道。
“讓他們候著吧,”歲月沒有對殷若菡特別的恩賜,然而她卻將一個女人的氣質凝練到了大成若缺的地步。她也不需要造作,只是隨意的坐在那,就會讓你明白,女人的魅力,是可以與年齡成正比的。她隨意的調笑道:“你已經有多少年,沒為我泡茶了?十年還是八年。”
“……”沈默搖搖頭,笑道:“我很慚愧。”
“這次下山,又要多少年才回來呢?”若菡的問話,沒有一點幽怨,就像在詢問一位要遠行的好友,這是歲月洗練出的自信與從容。
“這次很確定,十年。”沈默提起銅壺,穩穩將沸水注入茶壺道:“十年後,我必定會回來。”
“這麼篤定?”若菡慵懶的笑道:“你說話不太算數的。”
“這次是真的……”沈默斟上一杯黃亮亮的茶湯,送到夫人面前道:“因為我已經與那些人約法三章,其中第一條,就是首相只任兩屆,每屆五年。”
“十年啊,我好像還能等得起。”若菡笑笑道:“不過要是再長的話,保不齊我就帶著鍾金去找柔娘,讓你做個老光棍。”
聽她提起柔娘,沈默神情一黯道:“她在澳洲過得可好?”在他流放平常不久,柔娘擔心兒子,便也跟到了澳洲。
“你還好意思問呢。”若菡嗔怪的看他一眼道:“他們娘倆在那裡多艱難啊,這麼些年了,你氣也消了,該讓他們回來了吧?”
“有他兩個哥哥,和你這個嫡母照拂,我就不信他們能艱難到哪去。”沈默端起茶盞,輕呷一口。
“是,平常這孩子有大才,在那裡也做出了些事業,但那裡終究不是家啊……”
“那就是他的家。”沈默輕輕一嘆道:“你也別總覺著我對平常狠心,其實對阿吉和十分,我不也是一樣?他倆一個在馬六甲,一個在蘇門答臘,哪個不是遠隔重洋。”說著神態愈加黯然道:“生為我的兒子,就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
“他們都當了父親,肯定能理解你,”若菡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哪個父親不為自己的兒子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