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莫問他人,是不是不讓我們彈劾嚴家父子啊?”
張翀拿過來看看道:“這話咱們該不該聽呢?”
吳時來是看過這句話的,但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聞言沉吟片刻道:“事易時移,當初的情況,和現在又有不同,當時嚴黨氣勢正盛,不問首惡、保全自己,無可厚非;但現在吳鵬、鄢懋卿、歐陽必進、許綸、楊順等嚴黨骨幹全都或罷或逐,他們是大敗虧輸、勢必如明日黃花、敗亡只在朝夕了!”說著哼一聲笑道:“就要趁他病、要他命、這時候彈劾嚴家父子正是火候!”
張翀輕聲問道:“萬一,要是沒彈倒呢?”還有半句‘我們不就反受其害了?’不言而喻,董傳策也望著吳時來。
“怕什麼?”吳時來慨然道:“男兒在世,就當建功立業、名垂青史!我們都已經三十多快四十了,再等閒。只能空白了少年頭!”說著一揮手道:“你們要是不幹,我就自己來!成了敗了都算我一人的!”
兩人被他一激,都不落寒磣道:“瞧這話說的,怎麼就算你一人的?”“是啊,我們相約以身許國,同生共死,當然要一起幹了!”
“那好,我們分頭上書,彈劾嚴家父子!”吳時來伸手道:“成了,大家一起建功立業;敗了,咱們也名垂青史!”
“好!”董傳策也伸出手。搭在吳時來的手上,張翀有些猶豫道:“我還是想問一句,如果失敗了,咱們會怎樣?”兩人便露出譏笑的神色,道:“怕死就別參加,好生過你的安穩日子就是。”
張翀臉漲得通紅道:“我只是放心不下家中老母,萬一咱們真有個三長兩短,她老人家可怎麼辦?”
“這你放心!”董傳策笑道:“我老家有幾百畝薄田,雖不大富,幫你奉養親人卻沒問題,明日就讓人將太夫人、嫂夫人、還有令公子接過去,只要還有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他們!”
張翀聞言感激的一躬到底道:“多謝幼海兄高義!”董傳策號幼海。
“自家兄弟,客氣做什麼?”董傳策擺手笑道。
“現在如何?”那邊胳膊都酸了的吳時來道。
“既然沒了後顧之憂,”張翀道:“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當然跟二位哥哥共同進退了!”三人便擊掌盟誓、相約同生共死。
“還有個問題……”收起手來,張翀又道。
“你不會是要反悔吧?”吳時來怒道:“反反覆覆算什麼男人?”
“我哪能那樣?”張翀趕緊解釋道:“我是問,咱們如何避免,再被通政司扣下奏章?”兩人聽了,一下子沉寂下來。是啊,通政司掌內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訴之件,被嚴黨牢牢把持,成了防止皇帝看到彈劾嚴黨奏章的看門狗。自從出了沈煉、楊繼盛的事情後,這種非法審查愈發嚴了。只要是對嚴嵩不利的,哪怕是隻言片語,也不能放過去,吳時來的上一封奏章,可不就是被他們扣下的嗎?
若是再被扣下,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三人苦思片刻,吳時來一拍大腿道:“有了!有辦法了!”
“快講快講!”兩人催促道。
“你們的元旦賀表都交了嗎?”吳時來只一句,便點醒了兩人,恍然道:“你是說,將賀表偷樑換柱?”
“不錯!”吳時來點頭道。按例,百官要在元旦這天,向皇帝上疏賀萬壽,在京官員無一例外,都要上表。而且不能晚於正月初一,所以通政司的人沒工夫偷偷拆開檢視,再說都是些諛辭如潮,也沒必要檢視,省得吐出隔夜飯——不過嘉靖皇帝愛看,且看得十分仔細,連賀表失抬敬稱也能瞧出來。
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以上賀表為名,躲過通政司的審查,給皇上過目!
“這真是天要我們成事啊!”三人均覺這是天意,都精神振奮,抓緊時間各自回家寫奏章,要趕在除夕夜前遞送上去。
長話短說,到了年三十這天下午,三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匆匆來到刑部衙門司務廳,那司務官見了他們就道:“就差你們三個了,再晚來一會兒,就得自己送去了。”三人陪著笑,將那三本奏章插在裡面,道:“這不是寫的認真嗎?”在那裡眼見著司務官,將所有奏章裝箱封存,送到馬車上,才鬆口氣,離開了司務廳。
出來後,三人互相看看,都是滿眼血絲、臉色蒼白,顯然全部一夜沒閤眼,相視苦笑道:“趕緊送了奏章,各自回去睡覺,晚上還要守夜呢。”往外走時,卻見同僚聚在一起,在熱烈的議論著什麼。
三人不由大奇,今兒可是大年三十,誰不是著急往家趕?難道有什麼比過年更重要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