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張是在馬德里的冬夜裡,跟一大群浪蕩子(女)在舊城區的小酒店唱歌
跳舞喝紅酒,我在照片上非常美麗,長髮光滑的披在肩上,笑意盈盈━━。
我看著看著一張一張的過去,丟下大疊照片,廢然倒在地上,那對心情,好似
一個死去的肉體,靈魂被領到望鄉臺上去看他的親人一樣悵然無奈。
不能回首,天台上的空罐罐又在叫我了,我要去守我的木條,這時候,再沒有
什麼事,比我的木箱還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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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嚐嚐是什麼滋味,才不枉來
走這麼一遭啊!
(其實,青菜豆腐都嘗不到。)沒有什麼了不起,這世上,能看到━━“長河
落日圓,大漠荒煙直”的幸運兒又有幾個如我?(沒有長河,煙也不是直的。)再
想━━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個意境裡,是框得上我了。
(也沒有瘦馬,有瘦駝。)BBB星期五是我最盼望的日子,因為荷西會回家來,住到
星期天晚上再去。
荷西不是很羅曼蒂克的人,我在沙漠裡也風花雪月不起來了,我們想到的事,
就是要改善環境,克服物質上精神上的大苦難。
我以前很笨,做飯做菜用一個僅有的鍋,分開兩次做,現在悟出道理來了,我
將生米和菜肉乾脆混在一起煮,變成菜飯,這樣簡單多了。
星期五的晚上,荷西在燭光下細細的畫出了很多圖樣的傢俱式樣叫我挑,我挑
了最簡單的。
星期六清晨,我們穿了厚厚的毛衣,開始動工。
“先把尺寸全部鋸出來,你來坐在木板上,我好鋸。”
荷西不停的工作,我把鋸出來的木板寫上號碼。
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太陽昇到頭頂上了,我將一塊溼毛巾蓋在荷西的頭上,
又在他打赤膊的背上塗油。荷西的手磨出水泡來,我不會做什麼事,但是我可以壓
住木條,不時拿冰水上來給他喝,也將闖過來的羊群和小孩們喝走。
太陽像溶化的鐵漿一樣灑下來,我被曬得看見天地都在慢慢的旋轉。
荷西不說一句話,像希臘神話裡的神祗一樣在推著他的巨石。
我很為有這樣的一個丈夫驕傲。
過去我只看過他整齊打出來的檔案和情書,今天才又認識了一個新的他。
吃完菜飯,荷西躺在地上,我從廚房出來,他已經睡著了。
我不忍去叫醒他,輕輕上天台去,將桌子、書架、衣架和廚房小茶几的鋸好木
塊,分類的一堆一堆區別開來。
荷西醒來已是黃昏了,他跳起來,發怒的責怪我∶“你為甚麼不推醒我。”
我低頭不語,沉默是女人最大的美德。不必分辯他體力不濟。要給他休息之類
的話,荷西腦袋是高階水泥做的。
弄到夜間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