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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傷的野獸一樣,一點小小的事情都會觸怒我,甚而軟弱的痛哭。

撒哈拉沙漠是這麼的美麗,而這兒的生活卻是要付出無比的毅力來使自己適應

下去啊!

我沒有厭沙漠,我只是在習慣它的過程裡受到了小小的挫折。

第二日,我拿著荷西事先寫好的單子去鎮上很大的一家材料店問問價錢。

等了很久才輪到我,店裡的人左算右算,才告訴我,要兩萬五千塊以上,木料

還缺貨。

我謝了他們走出來,想去郵局看信箱,預計做傢俱的錢是不夠買幾塊板的了。

走過這家店外的廣場,我突然看見這個店丟了一大堆裝貨來的長木箱,是極大的木

條用鐵皮包釘的,好似沒有人要了。

我又跑回店去,問他們∶“你們外面的空木箱是不是可以送給我?”

說這些話,我臉漲紅了,我一生沒有這樣為了幾塊木板求過人。

老闆很和氣的說∶“可以,可以,你愛拿幾個都拿去。”

我說∶“我想要五個,會不會太多?”

老闆問我∶“你們家幾個人?”

我回答了他,覺得他問得文不對題。

我得到了老闆的同意,馬上去沙哈拉威人聚集的廣場叫了兩輛驢車,將五個空

木箱裝上車。

同時才想起來,我要添的工具,於是我又買了鋸子、榔頭、軟尺、兩斤大小不

同的釘子,又買了滑輪、麻繩和粗的磨沙紙。

我一路上跟在驢車的後面,幾乎是吹著口哨走的。

我變了,我跟荷西以前一樣,經過三個月沙漠的生活,過去的我已不知不覺的

消失了。我居然會為了幾個空木箱這麼的歡悅起來。

到了家,箱子擠不進門。我不放心放在門外,怕鄰居來拾了我的寶貝去。

那一整天,我每隔五分鐘就開門去看木箱還在不在。這樣緊張到黃昏,才看見

荷西的身影在地平線上出現了。

我趕緊到天台上去揮手打我們的旗語,他看懂了,馬上跑起來。

跑到門口,他看見把窗子也擋住了的大木箱,張大了眼睛,趕快上去東摸西摸

“那裡來的好木頭?”

我騎在天台的矮牆上對他說∶“我討來的,現在天還沒黑,我們快快做個滑車

,把它們吊上來。”

那個晚上,我們吃了四個白水煮蛋,冒著刺骨的寒風將滑車做好,木箱拖上天

臺,拆開包著的鐵條,用力打散木箱,荷西的手被釘子弄得流出血來,我抱住大箱

子,用腳抵住牆幫忙他一塊一塊的將厚板分開來。

“我在想,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做傢俱,為什麼我們不能學沙哈拉威人一輩子坐

在席子上。”

“因為我們不是他們。”

“我為什麼不能收,我問你。”我抱住三塊木條再思想這個問題。

“他們為什麼不吃豬肉?”荷西笑起來。

“那是宗教的問題,不是生活形態的問題。”

“你為什麼不愛吃駱駝肉?基督教不可吃駱駝嗎?”

“我的宗教裡,駱駝是用來穿針眼的,不是當別的用。”

“所以我們還是要有傢俱才能活得不悲傷。”

這是很壞的解釋,但是我要傢俱是要定了,這件事實在使我著愧。

第二日荷西不能來,那一陣我們用完了他賺的薪水,他拚命在加班,好使將來

的日子安穩一點。

第三日荷西還是不能來,他的同事開車來通知我。

天台上堆滿了兩人高的厚木條,我一個早晨去鎮上,回來木堆已經變成一人半

高了,其他的被鄰居取去壓羊欄了。

我不能一直坐在天台上守望,只好去對面垃圾場撿了好幾個空罐頭,打了洞,

將它們掛在木堆四同,有人偷寶貝,就會響,我好上去捉。

我還是被風騙了十幾次,風吹過,罐子也會響。

B B B

那個下午,我整理海運寄到的書籍紙盒,無意間看到幾張自己的照片。

一張是穿了長禮服,披了毛皮的大衣,頭髮梳上去,掛了長的耳環,正從柏林

歌劇院聽了《弄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