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的前一天,他們每個人還捐了兩百元勞軍哩(有一個代表,在此兩百元之外,又多捐了兩百元,急得大鬧大叫,後來實在要不回來,也就認啦,真是壯觀)。至於抬棺材,僱流氓,那有啥關係?不但不是羞恥,反而是光榮。將來他們的孩子可以向人吹牛曰:“嗨,我家老頭當年當代表是抬棺材抬到手的。”用以作為家訓,永垂千古。我們小民的子女便沒有啥可炫耀的也。
該文又曰:“究其實在,‘國大代表’只是類似美國‘總統選舉人’的一種職務,這種代表,只要總統選出,他的任務也就完全結束,毫無存在的必要,更毫無權利可言,但是事情到了中國。一切內容全變了質,國大代表現在等於是領乾薪的行政官吏,但他們又不受任何上級官吏的約束。平時出入各級衙門,與各部會首長,各機關主管,稱兄弟道弟,拍肩握手,儼然一品大員的臭架子。”這一段話,一看就可看出有點瘋瘋癲癲,不知所云。國大代表類似美國總統選舉人乎?凡是受過國民學堂教育的人,都會知道,二者絕不相同,該文作者竟混為一談,常識的缺乏,使人震驚。第一、如作者所云,國大代表是五毒之一,而且居著首位。美國總統選舉人難道也是美國的五毒之一乎?此不同之處一也。第二、國大代表如作者所說“坐領乾薪”,美國總統選舉人能坐領乾薪乎?此不同之處二也。第三、美國總統選舉人能“平時出入各級衙門,與各部會首長拍肩握手”乎而國大代表卻能,此不同之處三也。——該文作者竟連這種分別都弄不清,胡亂發表議論,豈不令人齒冷哉。
該文又曰:“正如窮東家養了一群無賴漢。”就更錯啦,因為國大代表本來有很多女的。雖然有人惡意地說,國大代表裡女的沒有一個長得像樣,但那是美和醜的問題,即令個個不堪入目些觀點都是用社會主義的詞句掩藏起來的資產階級民主主義,也不能把她們稱之為“漢”。該文又曰:“從大陸來臺的小民,有二百多萬,有曾經在政府機關做幾十年公務員的人,如今在磨豆漿賣油條。有曾經為國家打了幾十年仗的人,如今在踏三輪車,撿字紙……而‘國大代表’們卻翹起二郎腿,按月領錢……”該文作者張夢程先生請聽,你全盤都輸啦。那些做了幾十年公務員,打了幾十年血仗,不就是為了中國人安居樂業,以便國大代表們拿錢歟?中國有句俗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何得怨尤?況且,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詩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刮鈔票幾十年!”今天國大代表拿幾個錢,又算啥了不起的事哉?
嗚呼,攻擊國大代表的人可以休矣,臺灣雖小,國大代表卻多如牛毛,且各據要津,豈可不懼嚴重後果。
建設性建議
柏楊先生小時候常聽老人們說,倉頡先生造字而鬼神夜哭。誰也不知道他們為啥哭,由後人敬惜字紙那件事上來看,可能是他們已預料到將來有那麼一天,倉頡先生造的字,要被人踏踐腳下,才不知不覺,淚下如雨。該鬼神自然都是中國貨,如果是外國貨,恐怕不見得如此多情也。好比,那個發明ABCD的先生,當ABCD出籠之日,歷史上就沒有記載過三更半夜有什麼動靜。
不過,中國鬼神夜哭是有道理的,昨天我在辦公室裡,就看見過這麼一回事,一位老哥接到一本精裝的、美奐美輪的“第一屆國民大會第三次會議代表名鑑”後,臉色立刻大變,那本名鑑印出來所有國大代表們的芳名、別號、籍貫,以及一些形形色色的學歷經歷。另外,每人還有一張玉照,使人一目瞭然地可以認清他們的真正嘴臉。大體上來說,“也有老來也有少,也有顢頇也有俏。”各色人等,一應俱全。
於是,那位有問題的老哥,在臉色大變之後,“忽咚”一聲,把它扔到字紙簍裡,併發出一種表示看不起的聲音,好像國大代表能把他染臭了似的。我雖然一再告誡自己,明哲保身,不要多嘴,但為了國大會場上所吶喊的“國家民族利益”,不得不到字紙簍裡,把它揀出,並且向該老哥提出嚴厲抗議。
按查從前小民對皇帝的詔書之類的東西,都要供奉到桌上拜讀的。也有懸掛高堂,磕頭如搗蒜的。現在民主時代,當然不需要那一套啦,但如果民族道德墮落到把國大代表的芳名都扔到字紙簍裡及如何區分不同哲學派別、堅持哲學黨性的方法論原則。本,甚至踏上幾腳,那就太不像話。故柏楊先生特提出兩項建設性建議,蓋這種現象,絕不能允許它繼續下去也。
一、為了避免再有類似卑劣行為,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國大秘書處或其他機構,千萬不要再印這一類的冊子啦。即令印發,最好只限送給國大代表,不要落到其他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