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的衙門巴黎公社的歷史意義用簡短而有力的幾筆描繪了出來以,更索性明目張膽地規定,小姐一旦變成太太,就得走路。蓋不要說別的,僅只“孩子病啦”,就吃不消,縱是鐵面無私的包拯先生,都不能不準假。准假沒啥,但准假之後,就又得另請一個人接之替之。貴閣下到銀行取錢,銀行總不能說視窗那位老奶的孩子病啦,就不付吧。貴閣下去郵局寄封掛號信,郵局也不能說視窗那位老奶的孩子病啦,請你將就送個平信吧。“孩子病啦”,還是小焉者,如果遇到狗生分子,一年兩頭請產假,一次就是一個月,你說衙門還開張不開張乎?
女職員有一個綽號,曰“花瓶”,這兩字不知道哪個天才缺德家發明的,中國文藝協會真應該發給他一個文藝獎章。蓋女職員千嬌百媚,頭髮卷卷的焉,嘴唇紅紅的焉,臉蛋白白的焉,胸脯鼓鼓的焉,纖腰細細的焉(懷了孕的則暫時例外),小嘴圓圓的焉,大腿在旗袍開叉處隱隱約約的焉,擺在座位那裡,看了實在心曠神怡。可是,其作用也只不過心曠神怡罷啦,卻千萬別託以重責大任。柏楊先生想當年當教導主任時,有一件縣政府的公文,調查眷屬人口,以便發給配給米,十萬火急,我就請文書小姐趕緊填報,臨下班時,還千叮嚀萬叮嚀,明天一定要發出,她也滿口答應。可是第二天下午,我問她時,她翻箱倒櫃了一陣,結結巴巴曰:“丟啦。”我急得立刻板下官崽臉,想說她幾句,還沒開口,忽見她已珠淚雙拋,只好趕緊改變腔調,安慰她沒有關係。誰知道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她更委屈萬狀,嗚嗚嗚嗚,痛哭流涕。一會工夫,校長老爺把我叫去,訓曰:“老哥,你也是有學問之人,欺侮一個小女孩幹啥?”我曰:“她早過了三十大關,不算小女孩啦!”校長大人曰:“瞧她哭成那個樣子,難道一點沒有同情心乎?”一淚當前,萬夫莫前,女人的武器真是厲害。不過,花瓶終是花瓶,不能當鐵錘用,當鐵錘用的結果,包管敲個稀爛。
——我們介紹這種輿論,可不是有心一網打盡,世間固多的是孜孜不倦、夙夜不寐的女職員也,好比說你閣下吧,就是其中之一。
在洋大人之國,花瓶同樣有,但就少得多矣,一個女職員如果打算像在中國一樣,說抽腿就抽腿“能”。“能”可以脫離物質而存在,是思想創造的。否定物質,恐怕抽不了。而且更主要的是,洋大人能請到下女的絕無僅有,一切都要“親臨主持”,生了娃兒如果再去上班,則娃兒交給誰照顧乎哉?中國很多太太小姐,一提起去“美國”,渾身骨頭都會發酥,一腦筋電影上的鏡頭,出也汽車,入也汽車,然後到夜總會翩翩起舞,然後又參加宴會,見人就舉起葡萄美酒夜光杯,從沒有看到美國主婦陰暗的一面。在臺北,烤箱是可以向親友誇耀的奢侈品,可是在美利堅,從早烤到晚,就成了苦刑矣。於是,美國主婦,只好死心塌地當管家婆,要想拋頭露面當然可以,那隻能在結婚之前,或兒女長大了之後,再不然就只有避孕,想學學中國女職員,“明保曹操,暗保劉備”,打公家的馬虎眼,恐怕是難上加難,此女博士之所以悲哀也。
管居第一
“管”、“教”、“養”、“衛”,管居第一。必須把丈夫管得像哈巴狗的耳朵一樣服服貼貼,才能更進一步地教導成一塊材料。一旦丈夫唯賢妻之話是聽,則“怕老婆,有酒喝”,不難養得又白又胖。於是乎,“衛”的目的自然而然地唾手可得。蓋只要“管”、“教”、“養”的成績列入甲等,該臭男人就根本不會越規,即令膽大包天想越,也越不成,即令外患頻仍,一大群死女人想搶,也搶不走。
侯女士管她的丈夫,痛快淋漓,令人芳心大悅——尤其太太小姐的芳心更會大悅。誰不願意有這種威風凜凜的人生享受乎?只要有一點不對勁,立刻就拳打腳踢,把該臭男人打得跟安可棄先生一樣,蹲到牆角直哭,哭了之後還得拼命賭咒,跪個沒完。前些時一位朋友的兒子結婚,就有這種場面。
——這裡且插一句嘴,人生的歷程,在婚禮上大概可分為三個階段:小時候參加長輩們的婚禮,一味撿好的吃,對那些花枝招展,根本弄不清在幹啥;中年時參加朋友們的婚禮,看見新娘子千嬌百媚,免不了一陣子爐火中燒;老年時參加孩子們的婚禮,目睹年輕人喜氣洋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樣,回憶前塵,真是百感交集。而人生一旦到第三個階段,離閻王爺下請帖的日子就沒好遠啦。
現在柏楊先生就到了第三個階段,典禮之後,默坐等吃,只見年輕人公推一個代表,送給新娘子一根棒捶作有《視覺新論》、《人類知識原理》、《希勒斯和斐洛諾斯的,並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