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薄命的花瓣隨風飛舞飄蕩,落在英孝的發上,肩上,落在滿地青草黃土上。
悽豔的像是輕梅回首的那一個笑。
英孝輕輕地拈起了一朵憔悴了的櫻花,悚然而驚。
曾幾何時,這美麗盛開的花朵已經全都沾塵落土了?
他的心……像空了一個大洞,怎麼填也填不平了。
她早該離開這個世界的,若不是貪戀世間的情愛,她又何苦傷心至斯?
輕梅跌跌撞撞地來到了一處江水邊,這江就像黃浦江河滾滾,最適合讓她深深沉入;江水雖然冰冷,可是她的心已經比漫天飛雪更冰更冷,這水算得了什麼!
她輕輕地涉入水中,歡迎著那寒徹骨髓的感覺包裹住她……就這樣沉進去吧!
她沒有聽見遠遠近近傳來的驚擾聲,她只是踩進水中,直到踩了個空。
她消失在泛著漣漪的水面……
英孝陰沉地坐在輕梅慣常躺的那張大椅上,深深地陷入沉思中。
臥房裡還遺留一縷餘香在此,提醒著他佳人芳蹤已杳。
她真的離開了,不是說笑也不是惡作劇,只是突然之間地動天搖,然後就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一直努力提醒自己,是她先背叛他,將他們之間的愛踐踏得殘破不全,將他的家人毀損到不堪的地步……他讓她走是應該的,正確的,可是為什麼他現在的心痛得像是火燒一般?
英孝倏然站了起來,大吼了一聲,“來人,給我拿酒來,越多越好!”
他什麼都不要想了,就讓酒精掩蓋掉他所有的感覺,所有的心痛……
第九章
臺灣
一棟小小的,隱藏式的平房內,荊釵布裙的明霞正坐在裡頭,努力地讀著一個字一個字。
薄薄的一本三字經,卻花了她無數個晨昏,卻還未看完。
秀生說了,要成為黨的一員,為國家盡心盡力,就必須要懂得識字……幼年就失學的她雖然不是很清楚他的意思,但是能夠再度讀書習字,對她來說卻是一種難得的福分。
她從來不知道秀生是這樣的優秀,她也才知道之前在夜總會里那個愣頭愣腦的二愣子,原來只是他的偽裝。
不過她真的好感激秀生,若不是他千方百計奔走,將她們一大家子都送來了臺灣,恐怕她還陷在百老匯那個金錢窟裡無法脫身。
如果輕梅知道了她現在過得這般好,她一定很高興。
一想到這個,她又情不自禁難過起來。輕梅……日子過得好嗎?
那個日本的皇太子竟然不顧危險也要把她帶回日本,明霞也只能在震驚之餘,努力把他想作是為愛而堅持了。
因為有愛,輕梅也能夠好好地過日子了吧?
微帶暑意的風從視窗吹來,微微翻動了她手上的書頁;現在的臺灣已經近夏天了呢!
東京皇宮
“英孝,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答應這門婚事?”皇后憂心忡忡。
英孝原本就虛弱的身體,又因為多日來的失眠酗酒,變得異發憔悴清瘦了。
看在天皇與皇后眼底,又是心痛又是憐惜,詳細問了暢梅園裡的侍從官,才知道英孝與沈輕梅決裂,而沈輕梅已經離開了暢梅園,不知去向了。
英孝皺巴巴的衣裳和滿顎的胡碴,他原本清亮傲然的眼神已不復見,唯有寸寸哀愁盤據了一汪黑潭。
他頹然地斜倚在牆角,雖然表面上聽著母親的話,神魂卻已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英孝……”
“不要再說了,”他有氣無力地道:“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可是別希望我會有任何的反應,任何的感激。”
她走了,他也死了,什麼都不在乎了。
莫名的傲骨作祟,再加上靈魂深處的受傷和痛楚,讓他無法毅然決然地尋找她回來,或是徹底把她忘掉。
儘管他防備甚深,但曾幾何時,她已經完完全全地深駐了他的靈魂和骨髓,銘心刻骨,讓他再也無法輕言遺忘了。
一想到失去她,還要再忘卻她的一顰一笑,他就無法忍受。
“英孝,她對你而言真的有這麼重要?”皇后從未見過他這樣,不由得震動了。
他閉上了眼睛,覺得全身上下每一絲靈魂細胞都在渴求著她……
重要嗎?
“這已經不是重點了,”他倦然地道:“重點是我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你們硬要再我身上加一道枷鎖,我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