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你的腸子哩。”高一句,低一句,說一會,又哼哼吱吱的唱起來。你道他唱的是甚麼?他唱道:
“酒呀酒,我愛你入詩腸能添錦繡,我愛你壯雄心氣沖斗牛,我愛你解愁煩掃清雲霧,搖頭輕富貴,冷眼笑王侯。這樣的清香,鍾馗呀你為甚鄙薄酒。”
那和尚聽著鍾馗長、鍾馗短,由不得走過來問道:“老施主祇管怨著鍾馗怎麼?”醉死鬼朦朧著醉眼,把和尚看了一會,道:“師傅,你不知道。前日俺醉了在街上,正睡著在地,他將俺踏了一腳,俺將他絆了一跌。他說要殺甚麼人,因此俺調了些兄弟們,圍住悟空庵,與他講理。他不省事,反說俺吃酒的不好。俺氣忿不過,請了一班酒仙與他辯論。他執迷不悟,終不信神佛,倒教那些酒仙們連俺也不要了。所以俺到了這裡自飲自唱,你問俺怎麼?想是要和我賭幾杯麼?”和尚道:“老施主原來是我的恩人。”醉死鬼道:“俺祇曉得吃酒,並不施甚麼恩,怎麼就是你的恩人?”和尚道:“你不知其詳細。那日鍾馗趕我,看看趕上,若不是老施主絆了他一跌,我已作無頭之鬼矣。他說殺人,就是要殺我,虧老施主救了我的性命,豈不是恩人?”醉死鬼焦燥道:“他為甚麼事要殺你?”那和尚欲說不說,祇是支吾。醉死鬼益發焦燥,道:“你要說個明白,何必隱匿。”那和尚祇得實說道:“不瞞施主,貧僧生得帶著一點色心,見了婦人就如性命一般,因此人都叫我是色中餓鬼。那日正在一個私窠子家混帳,不知他怎麼知道,就來殺我。虧我又混小官去了,回來時婦人已被殺死。他還等,我連忙逃走。他隨後趕來,不是施主絆倒他時,我這葫蘆已是作成瓢了。”醉死鬼道:“該殺,該殺。一個出家人,經不念,行不修,祇要嫖婊子,倘然惹上歹瘡,性命不保。再不然弄上一男半女,就是你家骨血,兒子便作亡八,女兒便當粉頭,這就是你出家人積下的陰功。”和尚笑道:“那裡一下就能種胎?”醉死鬼道:“你說不能種胎麼?你看那婊子抱的娃娃,難道自己漢子的不成?快些改了,再不可如此。”和尚笑道:“施主說的真個醉話了。人生秉性,怎麼改得?施主說我好色,施主為甚好酒?施主能改好酒,我也能改了好色。”醉死鬼點點頭,道:“真個也難改,倒不如咱兩個均勻起來,將你的色分與我些,我的酒分與你些,咱兩個做了酒色兼全的人,不要這等偏枯,惹得世人笑話。”和尚道:“講的有理。”從此兩個酒色齊全起來。不知酒色最是齊行不得的,齊行就要傷命。
看官著眼,再表鍾馗辯倒了眾酒仙,唬退了醉死鬼,與鹹淵商議道:“如今色中餓鬼不知下落,我們何不先去滅了楞睜大王,再去尋他,省的耽擱工夫。”鹹淵道:“主公算計極是。”於是點起陰兵,一把火將悟空庵燒了,竟徵楞睜大王而去。此時臘盡春至,正是新正佳節,家家貼門對,戶戶掛錢章。白髮老者無語低頭辭舊歲,青春小兒齊聲拍手賀新年。鍾馗引著陰兵往前正走,祇見道旁酒旗飄蕩,向鹹、富二神道:“咱們不免聊飲幾杯,避避春寒再走。”二神領命下馬來,鍾馗下了白澤,同入酒店。恰好色中餓鬼與醉死鬼在那裡一遞一盅縱情暢飲。鍾馗見了大怒道:“俺祇當你逃去了天外,原來還在這裡”手起劍落,將一個色中餓鬼打發的阿鼻地獄中念受生經去了。醉死鬼見殺了和尚,東倒西歪的說道:“該殺,該殺。他要的人家老婆多了。”話未了,頭已落地,死於富曲刀下。正是:
除去淫僧,閨中自少遊庵婦。
誅了醉鬼,道旁不見躺街人。
不知楞睜大王又是如何結局,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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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妖氣淨楞睜歸地獄 功行滿鍾馗上天堂
詞曰:
世人皆趨巧,老實些才好。老實若過頭,便是現世活寶。活寶獨有正南偏惱,設計將他害了。一概妖氣盡掃,盡掃卻虧誰,還是唐家鍾老。鍾老鍾老,這個功勞不小!
且說那楞睜大王,生來朦朧,秉性痴拙,雖然尊嚴若神,卻是木雕泥塑。他正在灰葫蘆山悶坐,迷糊老實報道:“大王,禍事到了。有個鍾馗領著許多兵將,前來征討大王。”那楞睜大王白翻翻著兩隻眼,竟如聽不著的一般,並不回答。迷糊老實又重說了一遍,他才楞楞睜睜的說:“甚麼呀?”迷糊老實道:“鍾馗殺大王來了。”他大睜著眼,把臉睜得通紅的,道:“我比你不知道。”又猛然叫乜斜鬼道:“過來。”乜斜鬼乜乜斜斜也不理他。又有頓飯時候,又大叫道:“過來。”迷糊老實問道:“大王叫誰過來?”楞睜大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