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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部分

『五十天如何?』

『五十天就得要用一百二十個人。』曾笑蘇屈著手指計算,『照圖施工,四處山洞,每洞工匠二十天;下餘四十名,專運石料。春漿五天,施工二十天,預備改作十天,結頂十天。如果一切順利,四十五天可以完工。大先生要大宴賓客,日子挑在五十天以後好了。

胡雪巖不置可否,轉臉問道∶『應先生看怎麼樣?』『算得很精明。不過稍微緊了一點,施工的時候,稍一放鬆,五十天就不夠用了。』『原有五天的餘裕打在裡面,』曾笑蘇答說∶『應先生,你老有所不知,倘或是在別處施工,也許石料不齊、人手不足,我不敢說哪天一定可以完工;在我們胡大先生府上,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料有料,五十天完工,是有把握的。』『說得是。』有應崇這句話,就象朝廷逢到子午卯酉大比之年,放各省鄉試主考,先欽派兩榜出身的大員,將夠資格派充考官的京官,集合起來,考上一考,合格了方能放出去當正副主考那樣,曾笑蘇能充任監工之職,已由慶崇認可,胡雪巖自是信任不疑。

於是擇吉開工,一百二十名工匠,在早已將原有假山拆掉的的空地上,分做十二圈,開始舂漿;事先有總管胡云關照∶『舂漿不能出聲,老太太討厭那種聲音。』

原來其中有個講究。所謂舂漿的漿,杭州人稱之為『嫋漿』,專有一種樹葉子,用水一泡,稠稠地象婦女梳頭用的刨花水;然後用石灰、黃泥摻合,加入這種稠汁,就可以開始舂了。

舂將的法子是,幾個人繞著石灰、黃泥圍成一圈,每人手裡一把齊腰的丁字鍾,鍾身是飯碗粗的一根慄木柱,柱底鑲半圓形的鐵鍾;柱頂有條兩尺長鑲得很牢固的橫木,以便把握。

到得圍攏站齊,為頭的一聲訊號,往後退步,腰身挺起,順勢將丁字鍾往上一翻,翻到朝天往下落,同時進步彎腰,鍾頭重重舂在石灰、黃泥上——另有人不斷地用木杓舀著稠汁往上澆。起始是白灰、黃泥灼然可見,後來渾然融合,舂得愈久,韌性愈佳。杭州人修造墳墓,棺木四周,必實以嫋,乾燥以後,堅硬異常,真正是『刀槍不入』,杭州盜暮之風不熾,即因得力於嫋漿。至於有那要遷葬的,另有一個破嫋漿之法;法子是開啟墳頭,遍澆烈性燒酒,用火點燃,等酒盡火熄,泥質發脆,自能下鋤。

從前明太祖造南京城,責成元末鉅富沈萬三施工,城牆用巨石堆砌,接縫用糯米熬漿粘合,所以能歷數百年不壞。嫋漿居然亦有此功用,最要緊的是,舂得勻、舂得久;所以為頭的訊號,關係不淺,而訊號無非『邪許』之聲,從宣匯勞苦的『力笨之歌』中,音節上自然有指揮下錘輕重徐疾,計算錘數,以及移動步伐『尺寸』的作用在內——舂嫋漿的人,一面舂,一面慢慢向右轉,為的是求均勻,同時亦為計算工夫的一種方法,大致總要轉到十二至十六圈,那嫋漿的功用,才能發揮到頂點。

除了修造墳墓以外,嫋漿另外的用途,就是起造假山,石料與石料的接合,非用嫋漿,不能堅固。但這一有特殊音節的『邪許』之聲,春秋每聞於定山;自然而然地使人意識到,附近又有一座新墳在造。

胡老太太年紀大了,惡聞此聲,所以由胡云福交代下來,不準出聲。

這一來便如軍隊失去號令,自然混亂不齊,手腳慢了。曾笑蘇求功心切,不免責罵叱聽;工匠敢怒不敢言,到得散工出門,言論紛紛,不說曾笑蘇不體恤人,卻說胡家刻薄。

刻薄之事,不是沒有,只是胡雪巖根本不知。從來大戶人家有所興作,包工或者工頭,總難免偷工減料;起造假山,料無可減,工卻可偷,只以曾笑蘇頗為精明,不敢虛報人數,只以學徒下手混充熟練的工匠。頭兩天還好,到第三天情形就不大對了;曾笑蘇挖空心思,定了個規矩,工錢不許先支,當日發給。散工時,園門口置特製的八尺多高條凳一張,每班十二人,上置十二份工錢,各人自取,不得接手代遞;手不夠長拿不到的,就算白做。不但未成年的學徒,只好眼淚汪汪,空手出門;就是身矮的,也是徒呼奈何。曾笑蘇還得意洋洋地表功,道是『身長力不虧。矮子縱有氣力也有限;試問堆假山沒有力氣,有何用處?這是存優汰劣的不二法門。』可是外頭的輿論就不堪聞問了,傳來傳去,說是胡雪巖仗勢欺人,叫人做了工,不發工錢。有人不信,說『胡大先生做好事出名的,哪裡會有這樣刻薄?』無奈人證俱在,想替他說好話的人,也開不得口了。

還有件事,理為荒唐。一年胡雪巖為亡你冥壽作佛事,時逢初冬,施衣施食,只要自己捨得下臉的,都可以排隊來領,每人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