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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正會客,聽到訊息,跳上客人的驢子,飛奔趕上,和這個使女共驢而歸。這時他還穿著喪服呢。人們自然有許多議論。阮咸的解釋是:“人種不可失!”——瞧,阮咸也不談感情。他的以嗣繼為詞,正如荀奉倩的以容色為詞。

當代人與荀奉倩在天堂相見,彼此說起往事,當代人告訴他:“您老兄這是戀上愛了。”荀奉倩問:“什麼叫戀愛?”當代人便解釋給他,或者拿本正版的愛情指南給他看。大概要到這時,荀奉倩才知道自己的死因。

用漢人的話說:“既見嬖近,惑心乃生。”愛情是人之常情,故號稱永恆的文學主題。但在唐宋之前,這至多算個潛伏的主題(連《關雎》都給說成是后妃之德呢),與之相干的,倒有妹喜、妲己、褒姒等一連串罪人的名字。對女性一方的相思病,歌詠很多,而在男性一方,不可說,無以說,不知其怎麼來無法光明正大地享受愛情。從南到北,有成百上千的望夫石,可曾見過一塊望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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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果然名教罪人:錢名世

果然名教罪人:錢名世

錢名世是康熙四十二年的探花,他的詩文,在“出事”之前,很有聲名。他和年羹堯是同年,但並無特別的私交。年大將軍凱旋,朝臣能攀得上交情的,都有頌詩,這是官場風俗,人都如此的。後來年羹堯奉旨自殺,雍正擔心落下兔死狗烹之譏,乃大興株連。雍正的脾氣,是如果一件事自覺心虛,反要大叫大嚷,大操大辦,以示理直氣壯。錢名世倒黴,也給扯了進去。

倒黴的原因,今天已不可盡知。通常,是以為他的某幾句頌詩,不小心犯了雍正的忌。但在群臣和年羹堯的唱酬中,比那不小心的還有的是;況且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再謹慎的詩作,也禁不起雞蛋裡挑骨頭。還有一種說法,以為是錢名世的人緣不好,所以成了軟柿子;但他的名聲大壞,是在詩案之後,而非以前。

不管怎麼說,雍正選中了錢名世,來做反面榜樣。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雍正把錢名世罵得龍血噴頭,還別出新裁,御筆題寫了一塊大匾,曰“名教罪人”,掛在錢名世自家屋門。為了防止錢家遮蔽,命令常州知府、武進知縣,隔三岔五去錢家檢視。

雍正有些政治手段的發明,頗為後人繼承。如清廷摧殘士氣,一開始只會用暴力,以後漸漸深入靈魂。雍、乾兩位皇帝,自己就是半個文人,知道何者為恥,何者為士人所不能忍。皇帝不殺錢名世,顯得仁心寬大,而對對方的挫辱,用雍正自己的話說,為“雖腆顏而生,更甚於正法而死”。試想錢家老少,出入於這樣一塊匾額之下,幾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這就叫心刑。

雍正很會用裹脅之術。錢名世革職出京前,雍正命在京的文官,各為詩文,“記其劣跡,以警頑邪”。既然小說可以謀反,詩歌當然也可批判。奉詔作詩的,一共三百八十五人,“廉恥俱淪喪,甘心媚賊臣”、“怪爾顏何厚,偏偏諂媚詞”等等,痛罵錢名世無恥,頌揚皇帝寬大。雍正把這些詩,讓錢名世自己掏錢刻印成集,發給各省學校,讓天下人都知道有一個無恥的錢名世。

這三百八十五人,各依才學,奉上官樣文章。據說最工的兩句為陳萬策寫的,“名世竟同名世罪,亮工不減亮工奸”,但今傳本《名教罪人》詩,陳萬策的詩中並沒有這兩句,可知只是傳言。——碰到這種事,誰也不想一不小心作出首名篇。沒見到有哪人格外地雕詞煉句,也沒見哪人把這次寫的聲討詩收到自己的詩集中,因為這些人還知道,這不是什麼光彩照人之事。

在這三百八十五人之外,也有作詩不用心,或不忍心的,各被懲處。有一家姓陳的,父子三人在京為官;兩個兒子作詩不稱旨,被撤了職,父親的詩有句雲“負塗一豕玷儒紳”,罵錢名世是豬,便合了格,進入《名教罪人》合集。原來此事是一次政治考試,要人人過關。

只要一寫,就如同交了一次投名狀。無恥之事,無論多小,儘管是被迫,一旦做下,便將自己的名譽,與強迫自己的人,綁在一起,漸漸榮辱與共。單單是為了減輕罪惡感,這樣一個最小的動機,就足夠讓大家紛而詆譭錢名世,說他種種不好,好像如果錢名世本非端士,奉旨聲討便有了某種正當。

萬斯同編明史,曾以錢名世為助手。萬斯同死去,在京中的遺書流散,多為輕薄所竊。忽然之間,人都說是錢名世拿了去。並無證據的事,傳來傳去成了鐵案。又剽竊一事,在有清一代,如戴震之竊趙一清,畢沅之竊邵晉涵,人多緘口不提,或者曲為之辯,而萬斯同的《明史稿》本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