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得知?可塵霄生問時,他想都沒想就做應答了三品官高高在上,可再大的官還能大得過皇帝麼?這便是塵霄生的帝王之威,隨口詢問卻直催本心,不容得對方不回答。
“嗯,李大人,你的陣還不錯。”塵霄生語氣清淡,讚了他一句。
李德平冷哼一聲,大袖揮動,四個鬼差一溜煙似的跑來,送一把大椅上房頂,判官大人落座,聲音重歸冷漠平靜:“狂徒,本官看你如何踏入司衙半步。本官就在此端坐,你想帶走賀餘,先進來與我見面再說。”
反噬妙法被引去劍上,但大篆的守禦固守之能仍在,憑一人之力想要破開它?難如登天!
塵霄生笑了下,算是個回應了。
接下來便是整整七個時辰的相持:闖司的陽間惡鬼抓住護篆奮力拉扯,護司的大陣瘋狂流轉;塵霄生作勢後退卻始終退不開半步,守禦陣法的光芒則愈發旺盛,不曾有過片刻平穩。
七個時辰裡,噼啪碎響始終不停,jing血養護的長劍始終在為主人擔負著陣力的反噬——巨力加於劍身,又被長劍散於周圍,龜裂一刻不停的瘋長,先是劍下岩石、隨後巖下石崖、繼而石崖所在山巒、最後則是與那座山巒相接相連的重重雄峰峻嶺。七個時辰,放眼望去,極樂川內判官視線所及,所有山峰,皆盡爬滿蛛網一般的裂璺,密密麻麻、讓人望而生畏。
護篆的反噬之力究竟有多強大?塵霄生加於護篆之力有多強,它的反噬便有多兇猛塵霄生之力,將要崩碎此間連綿山川!
三品判李德平努力維持著面sè平穩,可是目光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變化了,無邊龜裂觸目驚心,他又怎能不驚駭,千百年裡他只和修家遊魂打交道只有遊魂、只是遊魂,數量雖不少可個個羸弱,見過得太多了李德平也就再不會把人間修家放在眼中,直到此刻,見過離山弟子的本領。
忽然,塵霄生笑了一聲。
七個時辰裡,塵霄生第一次出聲,是一聲笑。旋即他向後退開三品衙的護篆還被他抓在手中。
七個時辰一動不動,但一退便再不停步,一步、兩步、三步,塵霄生拉住那巨大光幕,越退越遠,如此以往用不了二十步,整道大篆都會被他扯走、撕碎!
離山弟子巨力狂湧、大陣反噬愈發沉重,李德平耳中猛聽到一連串轟轟巨響,司衙周圍那早都爬滿龜裂的群山轟然崩碎,剎那間碎石翻滾塵土遮天。
山崩碎,但劍無妨,被巨大力量壓彎、但劍身仍清亮耀目;大篆力量發揮到極致,可塵霄生依舊後退不停,抓著光幕一角的右拳骨節突出、微微泛白,穩定得彷彿天地宇宙,永不變變化永不會鬆開。
三品判眼角猛跳,怒叱一聲自大椅上翻身躍起,雙腿開立穩踏於屋簷,手中擎起一柄烏黑長弓,弦開滿月,弓上搭住的燦銀長箭光芒流轉,弓箭氣機穩穩牽在塵霄生肋下。
判官一動,三品司上下皆動,三千鬼差齊齊現身,陳列怪陣於大人身後,人人手中一柄黑背金絲長弓,弓上法箭直對塵霄生。
“司衙護篆,可出不可進,動法自內擊於外,全不受影響。”
“離山法術還算不錯,竟能撼動本司護篆,佩服之至。”
“只是,你還剩幾分力道,擋下本官這一擊?!”
李德平連說三句話,每一句都停頓片刻,他的目光緊盯塵霄生先說話,絕不是要勸對方知難而退,只為攻心。
能夠主掌極樂川之人,絕非等閒之輩,他李德平確是不曾想到塵霄生能撼動護篆,但即便‘沒想到’,有關應對之法也早都陳列於心,之前七個時辰他都安穩不動,就是為了尋一個攻殺強敵的良機,如今便是!
只是,李德平沒想到的,塵霄生不見驚怒,反倒是笑得愈發邪異了:“三千另一人,三千零一箭,只要能傷到我一根頭髮,我便橫劍自刎於爾等面前。”
說完,也做片刻停頓,空著的那隻手一攤:“請。”
迎上塵霄生的目光,三品判李德平忽覺心頭一冷如長劍掠過一般,冷得徹骨傷髓。
自從被趕下離山、鑄成鬼身,塵霄生就遊蕩於南荒,蠻野之地、血域殺疆,那裡不似東土漢家那麼圖謀算計、勾心鬥角,妖jing的地盤上,一切都來得更直接:
誰要殺我,我便殺誰!
之前塵霄生只是渾,要硬闖yin陽司帶走師兄,足夠兇狠,不過他身上只有蠻橫之氣,並無殘殺之意;但到現在,被人以兇器指住,塵霄生的氣意也隨之而變,笑容妖異到幾近美豔,而笑容中自有一份殺氣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