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下來讓羅彥異常尷尬的事情就出現了。
所有歸化的山蠻領完了錢糧,居然盤踞不去,隨後就在秋生那一族的族長帶領下,上千人齊刷刷地將羅彥圍在中間,轟然跪倒。
羅彥不是沒見過大規模的人群跪拜他。但先前那種,都是飄然而去,哪裡像現在這樣被團團圍住半點也動彈不得的。讓他更為憂傷的是,那些個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倒在他腳下,這讓他一個後生心裡怎麼過得去。偏生剛扶起來一個,前邊那個又跪倒了。
尚好這不是新社會,也沒有什麼報社記者。不然再出來一個紀檢委,那絕對是要被請去喝茶的節奏啊。
但是場面又不能不控制。
沒辦法,羅彥攙起一位老人之後,看到前邊扶起來的那些又一次跪倒,只能咬咬牙開了大招。
一攬衣角,在人們錯愕的眼神之中,羅彥的身形緩緩下降,然後,在一聲低到根本聽不見的“噗”一聲中,也跟著眾人跪倒在地。不僅僅是跪倒在地的百姓,就是連匆匆趕來的楊瑞,也傻眼了。
這是官跪民啊。
雖然說本朝皇帝對於官民之間的等級制度已經極度寬鬆了,但是官與民之間畢竟還是隔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像羅彥這樣,直接給百姓下跪的,簡直就是官場大忌。
在一群呆若木雞的人中,羅彥喊道:“這些本來就是我等做官之人欠你們的。朝廷致力招撫,既然答應了諸多的條件,就應該做到。如今這些來的遲了,但,只要我在這裡,往後便會一視同仁。”
此時如果不趁機收攬民心,那羅彥可就是真的傻了。很顯然他不傻,所以不僅要給自己下跪找個合適的理由,還得將事情繼續往好的一方面發展。
跪著的山蠻不敢再跪了,圍在羅彥周圍的人慌慌張張將他扶起,隨後便一臉羞愧地站在一邊。
羅彥很是從容地往人群外邊走去,此時再也沒有半點阻攔。
脫身之後,楊瑞便迎面而來。此時這位官場老人的臉上非但沒有欽佩之意,反而掛著幾分愁緒。
“楊長史,怎麼愁眉苦臉的。難道,做這件事情將府庫搬空,讓你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略帶一點調侃,羅彥很是輕鬆地朝著楊瑞問道。
“郎君,禍事了。”
一句話說的羅彥有些發懵。到底是怎麼了,連禍事這兩個字都說出來了。
不等羅彥詢問,楊瑞便仔細解釋道:“我等官員,入則為天子臣屬,出則為代天巡狩。一言一行,關乎皇帝顏面。郎君如今向那上千山蠻下跪,豈不是有損國體。要不了多久,只怕御史臺便會將那彈劾的奏疏如雪片一般送到陛下案前。”
說到這裡,楊瑞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便是我,也要向陛下詳細說明這件事情。即便我看在和郎君的交情上不發表什麼言論,但也絕對不會包庇郎君的失儀。”
羅彥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剛開始還有些不安呢。聽到楊瑞說的是這個,不禁笑了。“楊長史能夠提醒我,便已經是最大的情面了。至於彈劾之類,便順應官場規則好了。”
聽到羅彥居然如此,楊瑞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反而是羅彥,看著一點動作也沒有的楊瑞,繼續說道:“放心吧,沒什麼事情。自古就有天子下罪己詔的事情,如今招撫山蠻一事,朝廷和地府都沒有做好。不過一跪,若是能夠換來益州幾十年的穩定,何樂而不為。”
楊瑞剛要說這不一樣,可是已經被羅彥的安排給堵住了嘴。
“半月之內,我要看到相應的補償完成大半。到時候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到時候還有人追究這件事情,我會上疏讓他親自來找我。”說完竟然就走了。
除了無可奈何,還有什麼詞彙能夠形容楊瑞此時的心情呢?
十五天時間,對於益州境內的大部分百姓來說,是喜悅而短暫的。因為這段時間一直收莊稼,付出了大量的勞作和汗水,但是換來了飽滿的稻穀和粟米。
但是對益州境內的官員們,卻是極為漫長的。
隨著大流參劾羅彥當日一跪的奏疏不少人都發出去了。但是直到羅彥給出的限期最後一天,京中依舊沒有訊息傳來。等待的心情,可謂是度日如年。
可是在羅彥這裡,依舊是有好訊息傳來。
先前安排的事情,刺史府的那些小吏,總算是沒有偷奸耍滑,成都府的歸化山蠻已經徹底被羅彥給收買了人心。
這些人為了感謝羅彥的恩德,便產生了立碑紀念的心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