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下床:“我去拿藥。”
葉孤城按住了他的手:“不必……半夜為一點小傷,何至如此。”西門吹雪看著覆在自己手背上的修長手指,微疊了劍眉,似是不再堅持。葉孤城伏在枕上,半闔了眼,將脊背朝上,伸手拉了錦被,道:“夜深,西門,睡……”
他的話語一下停在唇邊。後背裂開的地方,有溼滑溫清的觸動落在上面,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輕柔潤舐……
這人……
他淡笑,垂下了狹長的眼,唇角微動,想說什麼,卻最終只是伸出手,握住了男人微冷的指尖,低緩地,輕輕地嘆息……
——“西門……”
一百一十五。 纏
這一覺,竟是從未有過的祥端舒寧……
一向習慣於晨曦微白時分便已起身的西門吹雪,此次卻直到窗外大亮,陽光斜照入室時,方睜開了眼。
右手下意識地往身旁一探,卻只摸到了空空如也的睡塌,身邊那人早已不在,枕上衾間皆是涼的,唯有略略凌亂的錦綢褥面,還能證明曾有人在這裡睡過。
西門吹雪揭開薄被,自塌上坐起。屋內中央的圓桌上,梳洗淨面的清水巾緇等物靜靜放著,旁邊還擱著甌醒神的濃茶。線條凌厲的唇角幾不可察地略微上揚,西門吹雪走到床邊的擱架前,從上面拿過衣物穿戴整齊,又盥洗一番後,便出了房門。
從下人處得知葉孤城此時所在,西門吹雪於是就朝著海邊走去,一路初陽暖照,蒼穹萬里,卻是極難得的晴朗天氣。
晨風拂面,略帶鹹味的氣息中挾著絲清爽意味。這一處的海灘十分僻靜,並無人跡,唯聞浪花拍岸,濤聲陣陣。
西門吹雪立在沙灘之上,任海風捲開漆黑的發。他靜靜等待著,碧青的天空映在海里,偶爾有海浪衝得遠了些,就激到了他的靴底,然後漸漸滲進沙礫當中。
又過了一時,遠遠的海面上,終於出現了一個黑點。這一點影子越來越近,等到離岸邊不很遠的時候,西門吹雪就能看到那人在陽光下週身浮動著的光燦燦的水澤,一頭溼漉漉的漆黑長髮散在水中,正朝他現出一絲薄薄的笑意。
男人走得近了,就逐漸露出赤著的上身,輪廓鮮明的面龐兩頰粘著浸溼的髮絲,水珠自他的額上滑下,由高挺的鼻端直淌過豐厚的雙唇,然後順著線條鐫硬的下頜流經脖頸,終於匯入到佈滿水痕的胸膛前。
他一步步走向岸邊,右手提著劍,左手修長的五指滑過溼濡的髮梢,將頭髮朝後攏過去,就將健拔頎峻的身軀完全坦露在了陽光之下。
“見你睡得很好,便沒有叫你。”男人上了岸,一雙微微上揚的鳳眸中透著琉璃樣的光澤,腰間繫著的下裳溼溼地貼在腿上,伸手拿起一旁放著的外袍,鬆鬆披遮住坦裸的身軀。
西門吹雪並不答言,只去揭開他背後的衣袍,仔細檢視了那處傷口後,眉峰不由一動,沉聲道:“如何又裂開了。”
葉孤城將衣衫重新拉回,隨意繫上紐帶:“方才練功時進了深海處,未曾想卻遇到兩條鯊,動上力勁,就扯開了些許。”
西門吹雪便不再言語,只是兩人方一回府,待葉孤城洗沐一番後,就拿了藥為他細細塗上。此時天雖是大亮,但也只是清晨剛剛過去不久,兩人用完早膳之後,亦不過是卯時三刻罷了。
苑內草木扶疏,花蕊吐芬,一道雪白的人影飛掠於花木之間,森凜的劍影不時從中閃現,蕩起大片灼目的寒光。
葉孤城已換了件白色的縐紗罩衫,衣襬袖領處疏疏印著雲海凇嵐圖案,坐在一張紫檀雕繡長條椅上,將手內的茶盞放下,既而拿起一旁銀灰鴉青的兩色絛線,有些哂然地挑了挑唇角。
狹長的眼微微眯起,執線的手修長有力,穩定,微涼,乾燥。絛線被捻在手中,男人帶了一絲慵然半靠在椅上,明明是細緻精巧,並不適合男子的活計,然而在這一雙手中,卻好似翻覆著遊刃有餘的招法,舒矯,張緩,透著行雲流水般的自如,毫無滯澀之感。
當西門吹雪反手收了劍,朝這邊走來時,葉孤城正身體略微向後靠在椅上,手中攤著本帳卷,拿了筆在上面不時批註幾處。西門吹雪走近,剛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就有一樣東西被放在了他的腿上。西門吹雪執起那銀灰色間摻雜著鴉青,因而整體顯得格外明晰和清朗的穗絛,冷冽的眉眼就緩緩和暖下來。從劍柄上解下略舊的青色劍穗,慢慢抽出上面綴著的珠子,西門吹雪仔細將新制的絛穗換上,然後託在掌中,靜靜看了幾眼,唇角就有了一絲淡薄的笑意。
葉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