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交領袍子,領口,袖邊,衣襬處都繡著極精緻的暗銀線雲紋,頭上結髻,束以一隻白玉髮箍,容色峻璦,形貌難繪,丰姿神鐫,令人莫敢逼視,如同超脫於九天之外。南王目光及處,心下也暗贊半生所見各色人物中,除了那人可及上幾分,其餘人等,竟無一能與之相比……
他心中忽地一動,暗道自己又不自禁地想起那人,不由心下微怔了一瞬。這一來,卻忽覺原是因面前這男子形容竟有些與那人彷彿,這才令他不由得憶及至此……暗暗嘆息一聲,眼光卻不禁朝著對面看去,微微打量一番。
世子正為葉孤城續滿茶水,一面道:“這黃山毛峰可還合師父的意?”葉孤城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瓷杯:“香如白蘭,味醇回甘,確是好茶……”正說話間,卻突聽一聲脆響,一眼看去,就見南王原本執在手中的茶杯,已然在地上跌得粉碎。
這一聲響,將伏於葉孤城肩頭蜷眠的白貂驟然驚醒。世子訝道:“父王?”一邊就要上前。
“無事……”卻見南王面上現出從未有過的異樣神色,兩眼看著對面的白衣男子,頓了一頓,只慢慢道:“勖兒出去,我與城主,有要事相商……”
世子雖是不解,但見了南王神情,卻也沒有多言,只向二人行過禮,便有些疑惑地出門而去。
待書房中只餘兩人後,南王方緩緩出一口長氣,似是平息心神,目光卻只緊緊鎖住葉孤城,面上神情莫測,良久,才徐徐道:“方才勖兒說,城主的生辰,與本王是同一日……”
葉孤城亦不知南王如何會突然一反常態,舉止大異,但仍應道:“不錯。”
南王微垂了眼,似是在思索什麼,只一刻,便重新將眼光牢牢定在葉孤城身上,神情說不出的異樣難言。葉孤城只覺心下微動,彷彿是要有什麼事即刻間便要發生,這樣的預感,不禁讓他略略疊起了眉峰。
正在此時,就聽南王一字一句,極緩極緩地道:“古惜閣……古……古字拆開,是為‘葉’……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用的,竟是假姓……”
一貫漠然的面上,倏然變色。葉孤城不言,亦不動,只微微握住手上扳指。南王筆直看著他,神情變幻莫測,似喜若悲,卻也同樣並無言語。
終於,葉孤城微斂了眼,緩緩鬆開手上扳指,淡淡道:“王爺如何得知我身份。”
南王眼色一暗:“你果然早已知道此事……”自椅上起身,慢慢走至他面前,葉孤城仍是坐著,任由他將手伸向自己髮間。
沒有了定住髮箍的物事,漆黑的長髮瞬時間便徑自瀉下。一枚半鏤空雕水紋的白玉髮簪靜靜被握在掌中,南王緩緩摩挲著那溫潤的玉面,似是露出一絲淡笑:“此物乃我耗時半月親手所制,她向來愛惜非常,我又如何認不出……況且你生辰與我同時,算算日子,分毫不錯……”
葉孤城面上已恢復了平靜。今晨早間是西門吹雪為他著衣束髮,想來卻是又將這髮簪替他簪了回來……他自己亦不知此物竟是南王所贈,否則萬萬不會將其帶出飛仙島,但眼下,眼下……
南王見他面色已如平時一般淡漠,不禁伸出手,就想去扶他肩頭。
葉孤城止住白貂意欲噬咬的動作,不露聲色地略一斜肩,避過了對方的手。南王眼底一暗,嘆道:“你早已知道此事,卻只不認我……本王確是對不住你母子二人,只是,只是……”他頓一頓,終於道:“惜閣她……你母親……”
葉孤城漠然道:“家母於我少年時,便已早逝。”
南王的呼吸似是在一瞬間停住,良久,嘴唇翕動,似是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只道:“她……她……”
葉孤城不語,既而道:“城中事物尚多,王爺若已無事,明日我便告辭。”說著,便從椅上起身。
南王下意識伸手,卻在離葉孤城手臂尚有兩寸距離時半途停住,終於還是緩緩放下,但目光仍還定定鎖在那冷漠的面容上,慢慢地,一字一字喃道:“回來,回王府……你要什麼我都給……這裡有你父親,有你兄弟,還有三個妹妹……怎麼樣?啊?……”
……
'我的兒子?'男人冷冷看他,'李倚華早已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現在你卻來告訴我,你是她給我生的兒子……'
男人盯著少年,俯身,唇中吐出冰冷的話語'誰……信?'
他答應過他的母親,會去告訴那個男人自己是她為他生的兒子,僅此而已。他從未想過要去打擾對方的生活,但那個男人,那個他應該叫作父親的男人,卻在他懷抱剛剛火化過的遺骸找來時,只厭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