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冷寒起來,花木亦自凋零,便就有些蕭瑟之意。
西門吹雪昨日內力損耗頗巨,但眼下已恢復了些許,劍光所及處,一招一式,仍然森寒凌厲至極。
過得一時,忽聞一聲龍吟般劍鳴聲響起,音猶未絕,白衣的男人已自收劍立於庭中。
院外緩緩步進一人,一身淡白羅衫,寬大的裙幅逶迤身後,雙袖及地,高挽的碧螺髻間斜插一支珍珠碧玉步搖,纖腰上環了長長的玉蘇,唇角含笑,秀眉輕舒,曼步走入庭中。
“師兄眼下的氣色,倒是好些了。”女子輕聲笑道,“昨日漣柯見師兄內息浮弱不穩,不知有多心急……”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只在一處石凳前坐了,用一塊白絹開始擦拭手中的長劍。
他生性冷厲,因此納蘭漣柯也並不以為忤,自袖中取出一支晶瑩透亮的玉簫,簫管光滑潤澤,顏色滴翠。雪白的手指輕輕在溫涼的玉身上摩挲著,柔聲道:“師兄自少年時起,閒暇之餘,亦偶爾有此雅好,這是當年玄宗與楊妃合奏‘霓衫羽衣曲’所用的玉簫,天下罕有,漣柯求訪多時才得了來,這世間,也只師兄才配用此物。”
西門吹雪眉眼不動,只緩緩擦拭著寒亮的劍身。
朱唇微啟,輕輕柔柔的聲音:“看來師兄是不喜歡的……既然如此,那它,也沒留著的必要了……”話音未落,原本撫在簫管上的手春柳般軟軟一拂,只聽一聲脆響,那價值難估的珍貴玉簫便登時碎成十數塊,片片跌落在地。
毫不在意地踩過腳下的碎片,納蘭漣柯低低一笑:“漣柯自十四歲起便已心屬師兄,至今已有十二年……師父一手撫養我長大,最疼漣柯,亦知我心思,便於我十六歲時,欲將終身許於師兄……”
一對丹鳳水眸中泛了一層輕淺的水霧,配著那似嗔猶怨的嬌容,說不出地惹人憐愛:“只是師兄太過冷情無心,卻當面斷然拒絕……漣柯自認容貌武功,並不輸於天下間任何女子,況且又有同門多年情誼,師兄為何,便要這般無情?”
西門吹雪收劍回鞘,冷然道:“舊事,多說無益。”
納蘭漣柯輕輕低語道:“我已知錯了……以往之事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那樣做……師兄只當我年紀小不懂事理,莫要生漣柯的氣……”
似她這般軟語溫言地求懇,嬌顏愁態,楚楚動人,便是鐵石心腸之人,怕也融得化了。然而西門吹雪只漠然看她一眼,眸底除了寒冷,沒有任何情緒。
“師兄何必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納蘭漣柯柔聲說道:“這世上,再沒有誰像我這般知曉你喜好厭惡,也再沒有像我這般武功容貌,都堪與你匹配之人……師兄若只因從前之事惱我,漣柯願意賠個不是,任師兄出氣罷了……”
西門吹雪冷冷掃她一眼,一言不發,提劍轉身便朝著庭外走去。
納蘭漣柯站在原地不動,看著那白色的身影漸漸遠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視線當中……
春水一般柔美明潤的眸中,一絲淺笑緩緩自眼底升起。穿著綴珠繡鞋的腳輕輕踩在地上的玉簫碎片上,但聞一陣細微地沙沙之聲響起,再抬起腳來時,地上,已是一灘粉末。她柔柔地,低低地微笑,紅唇輕啟,珠玉一樣的聲音:“師兄,你總是這個樣子……可漣柯,卻還是從來都放不下你……這可;怎麼辦呢……”
一百五十四。 初雪
錦榻四周墜著輕軟的雲紋幔帳,檀木製的大床,刻著水雲鑲花圖案,一尊貔貅鏤金香爐置於床腳,從內中散出一縷縷不知名的清淡香氣。
女子斜斜倚在榻間,長長的月白色裙角垂在地上,水袖輕挽,露出霜雪般的皓腕,一雙素手,正閒閒把玩著一枚象牙鏤空雕的檀香球,黑髮如瀑,眸若春水,唇邊一抹似有若無的淺淡笑意,如同霧一般散開,襯得整個人好似一樹映水的梨花。
一名翠衣美貌侍婢跪坐在一張長几前撫琴,十指撥及處,但聞琴音婉轉,流滑圓潤,猶如春燕銜花,魚兒喋水,淙淙溶溶,實是清柔巧越至極。
榻上女子微微抬眼,菱粉的唇輕啟,聲音玉石相擊一般悠長動聽:“雲岫,你費力尋來的那支簫,師兄他,可是不喜歡呢……”
琴聲倏止。雲岫吶吶道:“這也不行麼?但這世間若說再有好的,也只剩魏晉時司馬嵇康所用的那支了,可婢子卻是遍尋不著……”
納蘭漣柯輕笑,新晴雨虹,色如春花:“方才見他不喜,我便當面將那簫毀了……我這師兄,雖已兩年未見,那脾性卻仍是半分不改……”
雲岫想了想,不由得道:“其實閣主又何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