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邐至極……
天地白茫一片中,緩緩駛著一輛馬車。車子四面垂著月白色的簾子,穩穩行駛在雪地當中,碾過一地的碎玉亂瓊。
馬車剛一進入城門,就有十餘人從遠處騎馬而來,當先一名錦衣貂裘的俊美青年策馬迎至車前,朗聲笑道:“大哥可是來了,父王正在府中等著呢,從前日起就命勖膺來迎,若這回還未接著,怕是又要念叨半日。”
車內靜了片刻,隨即一個低沉磁冽的聲音道:“海上稍有風浪,不免耽擱一時。”青年笑道:“大哥一路勞頓,還是快回府罷。”說著,讓座下馬匹靠在車子右側,隨著馬車慢慢向前,隨來的一隊侍從跟在後面,一同朝著王府行去。
門口已鋪上了長長的地氈,馬車緩緩停住,旁邊的青年翻身下馬,隨手將韁繩丟開,就有侍從忙忙地接住,把馬匹牽走,又有一名美貌婢女撐上一把紫羅蓋傘,替他擋去天上仍在飄落的雪花。青年回過頭,朝著從門內迎出來的管家道:“快去稟報父王,就說大哥已經到了。”
管家應了一聲,然後回頭招呼人上前伺候,這才自己急急往門內走,進府中報信。
兩名撐著白絹墨竹傘的侍婢走到馬車前,輕輕捲起簾子,下一刻,就有一個高大頎拔的身影從車內下來,披著件長長的雪狐裘衣,只能從下襬中看到雪白的靴面,不沾半點塵埃。
繪著墨色梅花的絹傘被侍女輕輕撐在男人頭頂,遮去紛飛的雪花。青年從貂裘裡伸出保養良好的修長手指,從肩頭撣去幾片零星落在上面的雪,笑道:“大哥快進去罷,父王定然等得急了。”
葉孤城微點了頭,既而就與青年一同從鋪著的朱毯上踏過,漫天銀白中,兄弟二人被眾多僕侍簇擁著前行,進了王府大門。
剛進了前廳,就見南王穿著一身錦袍坐在堂上,看到兩人進門,便自椅上起身,呵呵笑著走向一襲白衣的男子:“我兒,前幾日接到你書信說這次回來,可讓為父好生歡喜……”
葉孤城道:“既是父親壽辰,自然要前來祝壽。”
南王笑道:“難得這也是你生辰,咱們父子二人同過。”一面向身後道:“大世子的居處都收拾妥當了?”
下人們應了一聲。南王點點頭,旁邊就有兩名侍人替他披好一件紫色滾邊哆羅呢大氅,又奉上狐皮的暖手筒。南王微微笑道:“接到書信,我便命人去採買一批上好的梅樹植在王府內,這時節,也就梅花開得還好……眼下也快至正午,咱們父子先去用膳,晚些時候再一處說話。”
葉孤城一雙明利的鳳目略抬了抬,既而便隨著南王和青年一同出了前廳,朝偏堂走去。
樹枝被積雪沉甸甸地壓著,梅花競開,覆著白雪,在遒勁的枝幹上各自吐芳綻妍,玉白中盈著桃紅的花朵,如繁星般綴滿了枝頭。
玉色的劍穗,發如漆墨,白衣,白劍,身旁有森森雪梅盛開。
青年自身後迎上去:“大哥……”
男人略一回首,披垂的長髮在薄薄的陽光下黑的近乎發藍。地上有皚皚的雪,梅花的影子便好似靜靜地在上面搖動。
青年魘住一般伸出手,遲疑著,然而終究卻還是觸碰到了對方腰間的劍鞘,極盡溫柔地在上面撫摸。
男人看著他,不說話,眼底是仿若如雲般盛開的梅花。
他的身材已是修長的了,但男人比他還要高上半頭,於是青年靠近一步,幾乎貼上了對方的身前。“葉,孤,城……”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雙手試探性地撫住了男人的脖頸,在沒有被拒絕後,就又微微按低了男人的頭,湊上了自己的嘴唇。
在相觸的一剎那,青年恍惚地以為,他吻住的,也許是一塊冷玉,或者,一瓣白梅。
是不可思議的繾綣……
大片的雪飄落下來,白衣盡褪,烏髮委地,交纏的身體,強健的胸膛,看不清眉目的面容,鋪滿雪地的青絲,極樂蝕骨的低吟喘息,翻雲覆雨,銷魂噬心,纏綿交融間燃起的火焰,焚去了一天一地的冰雪……
青年倏然睜開眼,兩顴上有著深深的暈紅,眸底,如同覆進一層輕紗般朦朧。
旁邊有已冷卻下來的茶,青年拿過,略顯急促地一口飲盡了杯中的液體。
不過是,蕭然一夢……
身下是綴著流蘇的靠枕,他半倚在軟榻上,眼神明明暗暗,彷彿還沒有完全從方才的旖旎中清醒過來。
室內爐火燒得正暖,淡淡的檀香氣息充斥鼻間,青年側過頭,就看到不遠處他的父親和兄長,正坐在桌前對弈。
男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