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的交情卻是好不好呢?
交情老不老,是可以用時間衡量的。
但交情好不好,則要試驗才知道的。
——用什麼來試驗呢?
也許,富貴、貧窮、生死、成敗、權力、名利、女人……在在都可以考驗:
友誼是不是真的能夠永固?友情能否永垂不朽?
孫魚道:“他命你殺我。”
梁何道:“我聽見了。”
孫魚:“你要殺我?”
梁何:“我能不殺嗎?”
孫:“我們是好朋友。”
梁:“如果他命令你殺我,你會因‘好朋友’三個字而不下手嗎?”
“我不知道,”孫苦笑了一下,“實際上,我們之間也不像是好到了這個地步。”
“何況,我若不殺你,我就得死;”梁也苦笑,“他會殺了我——你值得我為了不殺你而自己先死嗎?”
“不值得。”孫魚回答得毫不猶豫,“事實上,你就算為你家人父母子女,也不會那樣犧牲法!”
“對,你說對了,”梁的反應也十分及時,“因為你也是這樣子的人。”
孫魚嘆了口氣:“我們都是那樣子的人。獵犬終須山中亡:我也難免有今日。不過,我卻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
梁何道:“你說。一個人在面對死亡時說出來的話,我一向都很注意也很樂意聽。”
孫魚道:“他今日懷疑得了我,明日也可以懷疑你。”
梁道:“你的意思是說:他今日下令殺你,難保明日不也下令殺我?”
孫道:“你一向都是聰明人,比我聰明。”
梁:“你說我比你聰明,單憑這句話,已比我聰明瞭。”
孫:“坦白說,咱們相處了這十幾年,人在江湖,難免也有想過,咱們會有今天—
—只是這一夭,未免仍來得太快了些。”
梁:“所以你早已有了應對之策?”
孫:“至少,我一直留意看你的性情,因為從這可以幫我作出判斷:你會不會殺我?
你幾時才會下手殺我?”
梁何一曬:“你又怎麼知道我讓你看到的我是真的我?”
孫魚一笑:“說的不錯。你讓我看到的你,只是你要我知道的你。”
梁何:“你也一樣。我在你面前,儘量保持深沉、可是深沉而諱莫如深的我不一定就是我;同樣,你在我面前,一直保持開朗,但開朗得毫無城府的你,不一定就是真的你。”
孫魚:“說的對,但經過這麼多年的並肩作戰,我總可以相信,這世上若有了解我的人,恐怕第一個還是你。”
梁何:“我也同意,蘇公子覺得我是個飛人,我樂得當悶蛋,因為很少高明人物去提防一個悶得狗不生蛋的人。小石頭覺得我可靠,我樂得當可靠的人,因為很少一個聰明人去排斥一個他認為可靠的部屬。白樓主覺得我聽話,我更樂得去當聽話的人,因為一個精明的領袖最需要的就是聽他號令沒有二心的手下。他們要我當什麼人,我就當那類人,這樣,可以省事、省力、省卻不少危機。不過,這些年來,你一直屈居我之下,所以,我還是有不少無意間流露的性情,落在你的眼底裡。”
孫魚:“所以對你而言,我是一個危險人物?”
梁何點頭。
孫魚,“所以你認為大可趁此把我除掉為上策?”
梁問:“你說呢?我這樣想的時候,你恐怕也正是這樣想。”
孫魚:“其實誰不是這樣為自己盤算?英雄時代遠矣,這時候誰都不願當英雄,只願當梟雄,不然就當狗熊,至少可以自保,當你看到別人擁有權力的得意吒叱時,你不圖取而代之,那才怪呢?當你眼見自愁飛背叛蘇夢枕把他推翻後,自己當成了樓主,你只對白愁飛一味忠心,想都沒想過有日也照飯煮碗,叛而自立,那才是騙人的!告訴你,我看到個美麗女子,也想強而佔之,一洩大欲,但因樓規森產,我才只敢想而不敢為……
這時候,權威已然消散,權力可以取代,誰都想當權,問題是:在這誰都不怕誰的時際,誰能制裁得了誰!”
梁何亦頗有感慨:“說得痛快。坦白說,別說權力、名位和實利了,我就算看見蘇公子要迎娶溫馴美麗的雷純,我也嫉恨無比、巴不得他一敗塗地;我今晚看見白樓主把嬌俏動人的溫柔引人了‘留白軒’,我也心裡焦躁,恨不得……我若把這句話說下去,你和我之間,今天就必須死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