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說:“你是不是病了?”
我說:“我可能是太累了吧!”
李林說:“要不要出去玩?我有一個好去處……”
我連問那個好去處是哪兒都沒問就說:“好啊好啊去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而我在答應李林的時候,心裡想的是,要是唐對我說我們一起出去玩去吧該有多好。我肯定就不會像對待李林這樣漫不經心。
我大張旗鼓地宣揚我要去休假,生怕大家不知道似的。而在我內心,我是生怕唐不知道。我一方面下決心要把唐丟到腦後,而另一方面,我又真的怕失去唐。
我被準了假。那不是我期待的。我更希望休假的事兒泡湯,那樣,我給自己找到了不去的藉口。回絕李林的藉口。
下班的時候,我沒有見到唐。我知道,明天,假如我跟李林走了,那麼,我跟唐之間,連一絲微渺都不存在了。
第三部 劉柳(2)
城市下班的車流和人流,像無數條大河裡的水,混雜在一起,交錯著,朝著不同的方向湧動。我不知道我的方向,我任隨任何的湧動把我帶走。可是啊,我仍然希望在人群之中找到我願意與之心心相融的那一滴。那是唐。
唐不在人流裡。
我把自己交給道路。隨便的什麼道路。只要能承載此刻沉在蒼茫中的我。
我不知我正走在音樂的背後。一群人站在音樂的前面。是半圓的人群。我看著自己的腳尖走過音樂和人群的時候,忽然就被音樂裡的某種東西給絆住了。我不得不駐足,不得不回身。音樂沒有什麼特殊的,是一首老歌:《邊疆的泉水清又純》。可是,它就是讓你想哭。那個演奏音樂的人,心裡含著悲情,那悲情力透音樂感染著每一個即將走過的人。
那是一個肓孩。你看不見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裡也沒有你。他在用音樂跟人交流。他的臉上也沒有悲情。那麼音樂是他的心靈之聲。我往他面前的紙箱裡投了錢。有許許多的女人,都給他的紙箱裡投了錢。而站在前面的男人們,沒有一個人,向小孩子伸出憐憫的手。唐不在他們中。若唐在,唐不會像他們。
我再一次地聯想到唐。唐是我心中的悲情。小孩子不認識唐,也不知我心中的悲情,所以,我比小孩子還要有理由哭。
我含著滿心懷的悲情走在落日的餘暉裡。餘暉?博爾赫斯的一首詩就叫《餘暉》。
日落總是令人不安/無論它浮華富麗還是一貧如洗,/但尚且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最後那絕望的閃耀/它使原野生鏽/此刻地平線上再也留不下/斜陽的喧囂與自負/要抓住這緊張而又奇異的光是多麼艱難,/那是個幻像,人類對黑暗的一致恐懼/把它強加在空間之上/它突然間停止/在我們覺察到它的虛假之時/就像一個夢破滅/在做夢者得知他正在做夢之時。
我用鑰韙開啟我的門。我的心已在開啟之前就絕望到底了。這時,我背後的聲音說:“劉柳,如果,我想讓你留下來,你,能不能留下來,不走?”
是唐的聲音。我不是在做夢嗎?
我回身看見了唐。就像看見了我心中那束奇異的光。我的淚找到了它的河流,它們嘩嘩地流淌著。
2
夜晚的什剎海,水色燈光互映著,像一個迷離幻覺的世界。而我真實地依偎在唐的懷裡。
晚風輕柔。晚風,掬著夜的寧靜和水面的潮溼,滋潤著我的幸福。
我說:“唐,你知道嗎,我掙扎了好久,我總覺得這幸福本不屬於我,我不該有妄想。因為這幸福它本來是姚堯的。想到姚堯我就好羞愧,我覺得無論怎樣,我都不能背叛一個死去的朋友。愛上她愛的人,不就是背叛嗎?”
唐說:“所以你就想逃避我?”
“我想把自己交付給隨便什麼人,以為這樣會讓自己死心。今天我才知,可能我人死了,心都不會死……”
“那怎麼會是背叛呢?你呀,真是傻丫頭!”唐用力地擁緊我,讓我有一份踏實。我閉上眼,以為就這樣死去也了無遺憾了。因為我在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唐也是愛我的。可是,我的心,仍然揹負無以為釋的沉重,我彷彿看見姚堯正從倒映在水裡的燈火處飄出來,眸光幽幽怨怨的,她就那麼看著我和唐,不肯離去……
我說唐:“我或許永遠都不敢面對姚堯在暗夜裡注視我的目光啊,跟你在一起,我就總覺得姚堯在不遠處盯著我。”
唐說:“劉柳,我也能看見姚堯。只是,你不如我瞭解姚堯,姚堯,她會在那個世界真心地祝福咱們。因為,姚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