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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亂起聖人鄉

正乾皇帝特意派遣自己最信任的孫石到東平府秘密召見孔端操,當然不可能讓其人白跑一趟。

孔端操學著當日孫石的樣子,以手指蘸上茶水,在桌上寫下了五個字:

“孔子改制考”!

這五字似是欲要躍出桌面擇人而噬的上古兇獸,讓孔端友不敢正視。

其人甚至連大同帝國需要孔子改什麼“制”,又從何處“考”都沒有詢問,便以“我需靜靜”為由,將胞弟趕出了書房,留下自己單獨思考這個要命的問題。

呆坐良久,直到桌上的字跡因茶水揮發完全淡去,已經看不到半點痕跡,孔端友才稍稍理清了頭緒。

孔子因儒學而尊,孔氏又因孔子而貴。

春秋戰國大爭之世,儒家能在百家之中佔據一席之地併成為顯學,孔子功不可沒。

但若是沒有董子“推明孔氏,抑黜百家”,促使漢武帝將儒學確定為大漢帝國的正統思想,孔子在儒學上的造詣再高,也只能是一門一派的集大成者。

便如墨翟相對於墨、老聃相對於道、韓非相對於法,無論他們生前多麼輝煌,死後都要面臨學術居於旁末,後裔泯然眾人的結局。

儒家表面復古,核心卻是疑古。

千百年來,儒學多次大發展都是以古為名,借古論今,解決現實的社會問題。

從這點意義上講,孔子雖被眾儒生尊為儒家聖人,但儒學這些年的發展成就卻不屬於孔子獨有,更不可能屬於其後裔私有。

誰要是當真了,誰就是讀書讀壞了腦子的真傻子。

正因為如此,造反起家的正乾皇帝雖然多有驚世駭俗之言,卻從沒有攻擊孔子的地位,也沒有否定儒家的貢獻,而是循循誘導儒生們走上歪路。

以其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來看,“孔子改制考”肯定借孔子之名重塑儒學的根。

最終有多大的效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

因尊孔尊儒而富貴千年的孔氏子孫,如今卻要借先祖之名偽稱改制,可見“格儒”之道勢不可當,就連孔氏子孫也要急著改換門庭。

孔端友敢肯定,孔氏一旦這樣做了,就是自絕於天下舊儒。

從此之後,孔氏子孫便只能在偽學“格儒”這條道走到黑,再沒有回頭路。

當然,有了這份“投名狀”,孔氏肯定能換來大同帝國的禮遇。

孔端友毫不懷疑正乾皇帝有改天換地的決心和能力,只要大同帝國日後一統天下,孔氏憑藉這份“投名狀”,至少一兩百年內不用擔心家族的命運。

可萬一正乾皇帝的大業半道而殂,大宋中興,天下再次迴歸舊秩序,賣祖附逆的孔氏又該何去何從?

孔端友的見識並不比平常人差上分毫,但生而富貴,數十年來都沒有經歷過什麼磨難,終究少了一份“光棍勁”。

枯坐至晚飯時分,其人還是無法作出抉擇,飯也沒心情吃了,徑直前往從父孔傳的宅院,與其商議至半夜方回,又召孔端操密議。

次日大早,孔端友不顧疲乏,遣人通知各族老,下午召開孔氏宗族大會。

孔氏宗族大會召開的時機非常突兀,議題更是驚人。

會議一開始,衍聖公便宣佈其人決意奉天子詔,帶族人南遷。

歷經千年的繁衍,孔氏族人早已遍及整個仙源縣的社會各階層,就連孔府內的異姓僕人,實際上也是之前改姓的孔氏子孫。

不用專門調查就能知道,出了五服的孔氏族人絕大部分已經淪為了底層貧民。

所謂“帶族人南遷”,自不可能包括他們。

甚至,在共建會已經初步掌控仙源縣的情況下,為了自己的安穩生活,這些人不僅不會走,還有極大可能會阻止孔氏嫡脈出逃。

這也是孔端友定下決心後就急著開會的原因——再不走就真有可能走不脫了。

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不僅是事實上與嫡脈成了兩個世界的孔氏下層不願意走,上層也有很多人無法理解衍聖公的舉動。

大同帝國事實控制了襲慶府後,確實沒有禮遇孔氏的積極行動,但也沒有特別針對。

只是先壓一壓孔氏的傲氣再冊封,不是常規操作麼?

本地共建會的行動如其說是來自大同帝國的惡意,還不如說是孔氏內部本身的矛盾。

仙源縣本就不是什麼人間樂土,宗法之下孔氏子孫也分三六九等,照樣有各種無法迴避的尖銳社會矛盾。

有沒有大同帝國和共建會組織,這些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