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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東京危局

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東京留守司官衙,眾官齊聚,拜聞聖旨。

“朕獲承祖宗休德,託於士民之上,二紀於茲,雖兢業存於中心,而過愆形於天下。蓋以寡昧之資,藉盈成之業……

賦斂竭生民之財,戍役困軍伍之力,多作無益,侈靡成風。利源酤榷已盡,而謀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時,而冗食者坐享富貴……

災異謫見而朕不悟,眾庶怨懟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已下信詔,大革弊端,仍命輔臣,蠲除宿害。凡茲引咎,興自朕躬……”

傳旨的天使嗓音極佳,語速婉轉,加上極近投入的情感,將道君趙佶“罪己”之意演繹得淋漓盡致。

聽旨的東京留守司官員們個個表面恭敬,實際卻是各懷心思,沒甚心情欣賞天使這份表演功力。

在宣讀《罪己詔》之前,天使就已經先宣讀了新君即位,改元靖康的詔書。

大宋皇帝內禪就發生在此前的兩天,但內禪之事其實早有徵兆。

自正乾皇帝釋出《討宋檄文》後,道君便無意守城只想跑路。

東京與臨安相距不過數百里,留守司官員性命攸關,最是關注朝廷動態,自然也知道這個訊息。

時至今日,道君終於跑了,一直懸著的石頭落了地,眾人不僅沒有彷徨,反而鬆了一口氣,尤以重任在肩的東京留守王黼最輕鬆。

太傅楚國公王黼能夠打破了大宋官員升遷的記錄,年紀輕輕便位列三師,全靠教主道君皇帝的寵信。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其人如此風光,背後自然少不了眾多的小人惦記。

新君即位後的第一件事絕不是整軍備戰誓死抵抗大同,而是對前一任的朝臣進行調整,以真正掌握權柄,順便邀買人心。

一些不甘寂寞的臣子也會趁機興風作浪,想盡辦法扳倒有汙點的老臣以獲得新君青睞,從而讓自己青雲直上。

君臣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朝局必然會因此而動盪。

這種形勢下,倖進之臣最容易被人集火攻擊。

王黼若不是身處前線要地,暫時調整不得,天使送來的詔書可能就不是兩道,而是三道了——其中一道便是對他的貶嫡。

即便如此,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其人遲早會被新君惦記上。

不過,現在同軍都已經開始進攻滑州,早就做好了改朝換代換東家的王黼自然不懼趙桓什麼時候拿自己開刀。

其人聽著《罪己詔》,心裡卻在感嘆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道君不知被誰灌了迷魂湯,竟然稀裡糊塗地交出了自己的大位,還又立即跑路,放手讓自己的兒子利用國滅之危培養勢力。

這位做了二十六載天子,顯然是真把自己當成天之子了,莫不是以為皇帝大位只能和他繫結不成?

看看這道《罪己詔》的華麗辭藻,該不會真以為憑這一番政治作秀,大宋就能憑“涵養天下百餘年”之功得“四方忠義之人”“來徇國家一日之急”?

然後,朝廷便能打敗不可一世的大同,他道君就能還都東京再攬大權?

都什麼時候了,還做夢呢!

王黼因為身處局外,反而更加清醒,對趙佶在《罪己詔》上“能立奇功者,並優加異賞,不限常制”的許諾嗤之以鼻。

自兩日前的內禪儀式之後,坐鎮臨安城皇宮的趙官家就成了趙桓,而執掌天下權柄二十六載的道君教主皇帝則成了太上皇。

換句話說,趙佶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失去大權的皇帝連普通人都不如!

正所謂天無二日,土無二王。

太上皇地位雖尊,卻不是皇上皇,而是籠中鳥。

無論趙桓想還是不想,只要坐上了那個位置,就必然要為扶他上去了人做主。

也無論道君出於何種目的,又留有什麼後手,只要交出了手中的權力,再想收回就千難萬難。

大宋當前的形勢,就和大唐馬嵬坡之變後的形勢差不多。

同樣是社稷有覆亡之危時天子丟下自己的責任跑路,同樣是皇太子臨危受命,扛起了王朝延續的重任。

若是朝廷此番擋不住大同的軍隊,正乾皇帝就此滅掉了大宋,自然萬事皆休。

屆時,內禪的唯一作用就是讓道君甩掉了“亡國之君”的惡名。

至於其人跑路與否,差別都不大。

王朝都覆滅了,就算跑到海角天邊,也休想躲過同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