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上,徐澤侃侃而談,年過花甲的彭知州則一副虛心受教之態。
河堤下,林沖和柴進被社首的親衛攔下。
林沖本來就不是喜歡多說話的人,又因為其人早年的經歷,同軍中相同級別的軍官大多不愛與他打交道,能說上話的人越來越少,林沖也越來越沉默。
見帶自己過來的林營正站得筆直不說話,受邀前來的柴進心下更是忐忑。
政和三年的早春,差不多也是這個時節,徐澤帶著同舟商隊欲要遠行遼國,經滄州離境,曾到柴進的莊子裡拜訪過,並請其人為商隊出境提供方便。
彼時,徐澤一口一個“柴莊主”,讓聽慣了“柴大官人”的柴進心中頗為不喜。
七年時間匆匆而過,當年的“徐社首”如今還是“徐社首”。
但當年只是幾十人小商隊的同舟社,已經成長為坐擁兩路,就連趙宋朝廷都不敢正面對抗的恐怖存在。
而當年只是小商隊掌櫃的徐澤,更是變成了位比宰執,宣撫兩路的宣撫使。
他這個“柴莊主”也還是“柴莊主”,還就真是“莊主”。
即便這些年因為滄州接連遭受洪災,百姓不斷流亡,土地兼併比起其他軍州要容易得多,使得柴進名下的田產越來越多。
但因為常年洪澇,田地出產一年不如一年,佃戶越來越少,沒有了人耕耘,田產再多又有什麼用?
徐澤與彭如圭已經說完了話,親自送身體不大好的老知州下了堤,並安排親衛先送他回清池後,才轉身迎上柴進。
“柴莊主,澤今日邀請你來,是有幾件事相詢。”
故人相見,徐澤並沒有因為自己地位的變化而拿捏身份,其人對柴進的的稱呼和態度還是一如當年。
但站在柴進的角度,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
徐社首的氣場太強了,舉手投足都給人掌控一切的強烈自信,雖在故人面前以本名謙稱,但還是給了柴進極強的壓迫感。
只是,天潢貴胄的身份卻讓他放不下自己的驕傲,其人不自覺挺直了腰桿,故作鎮定道:
“社首儘管直言,進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請!”
徐澤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很滿,帶彭如圭巡堤的同時,順路安排林沖去請柴進過來就是為了趕時間。
其人今天還要趕去乾符寨視察軍情,便邀請柴進一同騎馬,邊走邊聊。
“柴莊主身在邊地卻心憂天下,這些年不斷招納流亡,結交過路好漢,所為者何?”
柴進剛跨上馬,聽到徐澤這個問題,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差點被嚇得跌落馬下。
徐澤與他以故人身份見禮,可這位徐社首雖是趙宋的頭號大反賊,卻也是京東東路河北東路宣撫使這樣級別的高官。
要是自己無意中惹到了徐澤,這人隨便找個由頭,把他柴進當作“反賊”說殺也就殺了。
並非是柴進胡思亂想,而是幾個月前的蘇州朱勔之死轟動太大了。
柴進雖然在江湖上有點小名望,在滄州地界也有一定的根基,但除了前朝天潢貴胄的尷尬身份外,不管哪個方面都沒法與天子寵臣的朱勔相提並論。
至今天子都不敢對殺了朱勔一家的徐澤做出任何懲罰,面對這樣的恐怖人物,誰能不怕?
“進實是仰慕天下好漢,見不得——”
二人騎在馬上,後面有林沖及一眾親衛跟隨,速度並不快,徐澤扭頭看著強作鎮定的柴進,笑而不語。
看著徐澤滿是戲謔的笑容,柴進突然意識到在這等英豪面前說些言不由衷的話,實在可笑。
其人咬了咬牙,改口道:“實是,實是趙氏謀奪我柴家基業還偽作善人,我身為柴氏子孫,心有不平,就看不得趙氏好,就想給趙氏找事!”
徹底私下偽裝,說出了潛藏心底多年的話,柴進頓覺一陣輕鬆。
“哈哈哈,好!這才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嘛!”
徐澤讚揚完,話鋒一轉,問道:“柴莊主辛苦經營這麼多年,有多少心腹可用?”
曾經,柴進以為自己能看懂徐澤,也以應對江湖好漢的做派接待過徐澤,結果搞得自己很沒面子。
而徐澤回到國內,成名後的所作所為,就更讓柴進看不懂。
其人一面擁兵自重,肆意殺戮天子寵臣,一面又打擊江湖勢力,甚至親自帶兵剿滅本應該作為盟友的明教方臘“起義”。
徐澤行事詭異,亦正亦邪,柴進摸不準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