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鶴沒指望女兒承繼父業,對寧子芙學東忘西、沒心沒肺的作風並不介意,一直掛心著招贅一個佳婿,一舉三得的解決愛女幸福、寧家香火和鏢局傳承三大難題。全河陽城都知道,楚天鏢局的大小姐是江湖中罕見的美人,這幾年上門提親的多如牛毛。可暗中觀察了半天,門當戶對的一個沒找著,也就是對大弟子鄭子峰還有些認同。
女兒早就吵著要去江湖上闖蕩遊歷,那豈是開玩笑的?寧大鏢頭一直攔著不讓。年初接了趟沒什麼風險的鏢,寧中鶴便動了撮合的心思,一面讓鄭子峰帶隊,一面又半推半就答應了女兒的哀求。沒成想,計劃永遠不如變化。原以為這趟歸來鄭子峰已經與女兒成雙入對,結果卻大跌眼鏡,成雙入對的卻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老父親旁觀者清,一眼就看出來了,反倒是從來心高氣傲的寧子芙圍著對方團團亂轉,別人押根兒就沒怎麼搭理!
這讓寧中鶴暗暗納罕不已。
寧子芙的心思基本上全寫在臉上了,扭扭捏捏的,除了那個叫莫天問的小子,還能為什麼找他?寧中鶴望著女兒,又彷彿看到了妻子剛剛入門時的模樣,心中憐惜,望著女兒的眼神也就更加柔和了。
“爹。那個……”寧子芙膩了半天,張張嘴,還是說不出口。
看愛女實在為難,寧中鶴也就自己替女兒說了,“丫頭。是不是那姓莫的小子不愛搭理你,惹你不痛快了?”
“沒有,爹。”寧子芙慌忙搖手,抿著嘴,終究還是說出了心事,“他……女兒覺得,他好象是要走了。”說完這句,眼圈登時就紅了,看得寧中鶴直皺眉頭。
寧中鶴沉吟起來。這一點並不令他意外。那個青年雖然外表並無驚人之處,但他第一眼看到就覺得跟常人不大一樣,至於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他卻說不上來。江湖中神神秘秘的人和事,他見得很多,來時不知其所來,去時不知其所蹤。這個青年似乎很符合這類情況。他沒有把握留住這種人,心中有事,也顧不得仔細揣摩,“這樣吧丫頭,你去請他來。讓爹好好和他聊一聊。”
寧子芙眼睛一亮。對於父親的種種待人手段,她一向都是佩服不已的。父親在江湖上名頭很大,卻極少和人動手,一般就是全憑一張嘴。來時氣勢洶洶,去時稱兄道弟,這種場面她可見得多了。看來爹對自己的小心思清楚得很,似乎還並不反對。寧子芙的臉上頓時多雲轉晴,竟是展開輕身術,蹦蹦跳跳著去了。
不到一柱香時間,莫天問就被寧子芙引到了書房。一進來,眼珠子幾乎就定在莫天問身上,完全對老爹無視,直看得寧中鶴心底酸溜溜的感嘆,一陣陣牙疼。
寧子芙麻利地準備好筆墨,隨後乖巧地站到父親身旁。從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莫天問每一個表情變化。
“莫賢侄。聽說你來自大陸以西,家中可還有什麼人嗎?”寧中鶴的開場白平實得很,什麼江湖忌諱都不碰,語氣卻是親近無比。
莫天問神色黯然,提筆寫道,“沒有了。”
“賢侄也莫悲傷。老夫看你,應是大有作為之人,一朝養精蓄銳,他日一飛沖天。天地廣大,卻是哪裡都可去得,天下處處為家。”寧中鶴語氣溫和,開始試著把面前這年青人的脈,“欲擒故縱”起來。倒是寧子芙一聽,反倒是要趕別人走一樣,臉現焦急之心,寧中鶴卻故作不知。
對莫天問來說,這段話其實跟算命老頭赤裸裸的“要去哪裡”差不多,但卻很婉轉,反倒更容易讓他接受。他想了想寫道,“無志。隨遇而安。”
老頭一看號上脈了,心中一鬆,趕緊趁熱打鐵,“楚地豐饒,民風亦可。習武也好,修文也罷,即便是佛門道場,也香火旺盛,賢侄似不如暫留此間,訪風問俗一番。青年時多些見聞歷練,終歸是大有好處的。”
莫天問如何還看不出對方之意?這老頭言辭懇切,舉止也溫文有禮,渾不似一般的江湖之士,倒是令他大有好感。對方所說也確實有理,於是也就順手推舟:“願暫留。不願閒居。”
寧子芙高懸半天的心終於落地,一時間喜形於色,更對老爹佩服得五體投地。
寧中鶴微微一笑,“賢侄精擅何術?老夫可代為安排。”
莫天問沉思片刻,寫下兩字。這兩字卻大大出乎面前父女二人的種種猜想,只感覺匪夷所思如墮霧中。
“廚房。”
夜漸深了。楚天鏢局後院,總鏢頭寧中鶴的書房外戒備森嚴,房內卻一直燈火通明。足足接近子時,房門才開啟了,高天傑、劉中玉、鄭子峰和寧子芙等相繼走出,面上帶著憂色,各自返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