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來,施禮之後問道:“娘娘,怎麼樣了?”
我搖搖頭,只感頭一陣昏厥,卻被素秀扶住。我道:“寧貴人已然去了。”
康大為擔心地望著我,低聲稟報:“娘娘,皇上因京城近郊出現盜匪屠村之事而大怒,正在與一幫大臣商討對策,因而來不了了。這裡的一切,奴才已稟告了皇上,請娘娘節表。”
我心想,這個人真是狠。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當成棋子,孩子如此模樣了,也可以不管不問,有誰能有他狠?
我輕聲噢了一聲,向外望過去。金色的陽光如常地撒在院內,我卻只覺院內滿眼的悽風慘雨,眼前彷彿浮起一院殘葉,無聲無息地飄落,又無聲無息地隱於地底。
“娘娘,娘娘 …快送娘娘回昭祥閣… ”
到了最後,我唯一記得的,便是康大為這句話。
感覺有人用沾了水的毛巾輕拭我的顏頭,那股冰涼直沁入心底。有人輕聲在我身邊低嘆,又有人道:“她睡了多久了?”
“皇上,您先去休息吧。”
這是康大為的聲音,與我記憶中的重合。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卻見屋內燈影襯著床前站著的人影,微微晃動似向我靠近,又似遙遙遠去。
夏侯辰一身明黃色的便服坐在我的床頭,見我醒了,忙道:“可餓了?今兒睡了一天了。”
我倏地憶起寧惜文的死,他遠在朝堂,連面都沒有見著,不由悲從心來,“皇上…”
燈影燭紅搖動之中,我看清了他的臉,陰鬱暗沉,便想起了我先前求他把寧惜文住處遷至我的昭祥閣之時他絕情的話語。我想掙開他的手,卻被他緊緊地握住,“那也是朕的孩兒!無論朕嘴裡說得怎麼絕,心裡怎麼樣地權衡計算,他始終是朕的骨肉!”
我看清楚他的臉,他眼裡的痛苦,以及渾身蘊含的憤怒。他道:“你放心,這一切都不會再重演。朕再也不會被人操控。”
我看清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軟弱,忽然間明白,他也不過才是一名少年人而已。雖然他已是皇上,高居九五之尊,也有他不能顧及到的地方,也有他無可奈何之處。就如我,在寧惜文血浸床褥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生命消逝一般,他也有不能保護的人。這便是他所說的捨棄吧?
我沒有權力去譴責他,因為那個時候,我也是無能為力,唯有眼睜睜地看著她合上雙眼。我忽然明白了,他為何如此處置皇后,皆因他早已明白她是怎樣的女人。端莊慈和的外表,卻有一顆這樣的心,時家當真派了一個極適宜的女兒入宮。
當經受了這一切之後,我才徹底明白他的無可奈何,他所謂的捨棄當是如何。有些捨棄,當真如同割肉般的痛徹心廉。
他擁著我入眠,我們的心從沒有如此的貼近過,仿如一對在寒風中相互溫暖著的寒鴉,只感覺到彼此身上的體溫。
我輕聲道:“皇上,那個孩兒,想來她不會爭了,便過繼到臣妾的身邊吧。”
只感覺他的手一緊,讓我更貼向他的身體,他輕聲道:“朕會給你更好的。”
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如若安定天下,祭祀勢在必行
國內近一個月災禍連連,連下了大雨之後便是各省疫症流行,寧貴人生了皇子有病之事也傳了開來。雖因夏侯辰的嚴令禁止,具體嚴重的程度並未流傳於外,但不少流言在朝廷宮閒之間流傳,說神靈震怒,人違天和,便有官員上奏,提出請皇上至太廟行祭祀之禮,以祈求神靈保佑,免災除福。此議一出,餘下官員便一哄而上地上奏,連李士元這樣的官員也深以為然。夏侯辰與李士元等一商量,皆認為此舉可以救民知畏、趨福避難、尊長敬祖、崇賢法能,用來教化安定人心,倒是一個極好的辦法。
夏侯辰應了群臣的要求,決定於一個月之後至太廟行祭祀大禮。如此一來,祭祀大禮所穿的帝玉和后妃的衣物皆要重新制作。尚宮局便忙碌起來。
此次祭祀典禮,夏侯辰所定后妃人選便是我與皇后。此等場合,皇后是不得不參加的,而我,卻也是眾望所歸的人選。如此一來,自又引得妃嬪們不斷上前道賀,而同是參加典禮的皇后,卻甚少有人上門。我隱隱感覺不妥,便閉門謝客,專心準備祭祀所用的服裝。
因我是首次以後妃的身份參與祭祀,一應祭禮冕服皆要重新制作。我生怕衣物頭飾出了差錯,讓人尋了漏洞出來,故一切皆反覆小心求證應對,務求衣服上的花紋圖案皆按制而行。如此的謹慎小心,倒沖淡了剛剛得知我也有份參加祭祀時的喜悅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