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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尿得溼漉漉的;小學時候,有一種小孩玩的小型摩托流行起來,白墨吵著要買,那會兒死貴死貴的,陳芬不讓,白磊也二話不說給她買下來;初二,白墨被選中學校的學生會主席,白磊逢人就說,炫耀來著;初三畢業,她去學小車,白磊叫人來教,上路的時候被交警攔下,說要拘留兩天時她一點都不擔心,過了半小時白磊就來了,當時,她和他秘書正有說有笑地聊天,交警隊的大隊長滿臉堆笑地迎著白磊。

她多麼希望,那些好的,那些充滿崇拜的才是她爸爸,其他的一概剔除。

屋裡頭黑漆漆的,窗外的路燈散在霧上,橘黃的燈光染紅了半邊天,防盜網像一團張牙舞爪的怪獸,包圍著房間。

諾諾支支吾吾:“姨夫那時候可兇了,我聽外婆講時,有一句話記得特別清楚,是關於你的,就是怕你聽了難過。”

“說吧。”

“你爸爸說,‘即便我不要這個女兒又怎麼樣?’”

當時的心情白墨已經忘了,可能像是被針紮了那麼一下,又像是心臟被人拿捏在手,狠狠地拽緊,直到窒息。孩子出生,到底欺瞞了一年,兩年,抑或五年?這句話她記了很久,記了整整五年,無法遺忘,越來越清晰,像一個化膿的傷口,要伴著她一生。

每次老師問起是不是獨生子女,她都下意識地回答是,偶爾突然想起什麼,沉默地修正答案,到底男孩是多餘的,還是自己是多餘的?

“真的嗎?”她的聲音輕如飄絮。

“嗯,千真萬確。”

“我爸帶了哪些人來?”

“你大姑姑,小姑姑,小叔,她們還罵了外公,說他生女不教。”

被子一角驀地被拽緊,白墨指甲泛白,不知道過了多久,用了多少力氣才平復了呼吸,夜那麼深,心卻亂成了麻。小老頭比小老太太更疼白墨,她考上L中他不知道有多高興,包了個大大的紅包,整天就把這件事掛在嘴邊叨叨。暑假,白墨出去旅遊,小老頭為了給她準備一頓好吃的,興致勃勃跑到市場轉悠,這一轉就是永恆,小老頭腦溢血倒在市場,搶救不及。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恨自己,白墨從小在心裡起誓,一定要讓外公外婆好好地,過好日子。老人屍骨未寒,卻有人惡意辱罵。甚至聽到說白磊不要自己時,心間的波瀾都不曾風起雲湧,想要好好弄清楚事情的始末,這樣冷靜的一個人,在聽到有人辱罵外公後,全然沒了理智,胸腔中燃燒著無盡的怒火,交雜著寒意。

外公去世後,陳華跟她說過一件事,約是她一歲,剛剛會走路,全家都興奮壞了。圍在客廳裡,讓小白墨自己搖搖晃晃地走,她摔倒的那一瞬間,誰都來不及反應,左眼磕在尖銳的椅子角,拉開一條深深的血線。

外公氣壞了,全家上下都罵了個遍。

幸運的是,磕碰的地方距離眼睛還有約2毫米,醫生交代說,除了用藥外最好用母乳來敷,那時候,陳芬已經沒有奶了。外公跑到街上去,看看有沒有帶著小孩的媽媽,問別人家借奶,九幾年,這種事簡直不敢想象。人家同意後,連忙叫外婆帶著裝奶的容器出來,他急急忙忙上集貿市場給人家買些牛奶作為答謝。

白墨每次想到這件事心裡都是酸脹的。

奶奶家那些人嘴皮子有多能說她一清二楚,像個機關槍似的,大姑姑就連到醫院住院時還要跟病房裡陌生人抱怨陳芬的不是,說白磊娶了個不孝敬婆婆的媳婦。白墨從來都不是講理的人,這些筆帳,一筆一筆的,她記得清清楚楚。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爸爸。白磊教過自己嗎,從出生現在哪怕一次看過她寫作業;哪怕一次開過她的家長會;哪怕一次帶她出去旅遊?她的印象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白磊所給她的全是物質上的充裕。

“這件事你不要和我媽說,就當我什麼都沒問。”

這一夜,白墨睜眼到天明。

白磊之前一直時不時提起陳芬有沒有和她說什麼,是心虛嗎?

最後一天,雨下得很大,從早上開始淅淅瀝瀝,被風拂打著窗,白墨坐在大巴上,撐著下巴遠處望不到邊際,一片模糊。冷氣凝在玻璃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指尖輕輕觸控,耳機中是張宇的《曲終人散》。每一次離開都很惆悵,去過很多地方,經歷了很多次別離,始終無法喜歡L城,唯一的感覺停留在離開H城的捨不得。

我終於知道曲終人散的寂寞,在一個地方習慣後就不想挪窩。

白墨注視著手機上邊白磊的備註,拉黑了。爸爸,這段時間,我想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