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的視野。
靳輔陳潢堵築黃、運等堤決口後,原來被淹的大片農田得以涸出。為補充河工經費,靳輔陳潢商議,按原來照章納賦的田畝數交還原主,其餘農田都作為國家的屯田,屯田所獲得的收入用於河工。
然而,豪強大戶照章納賦的田畝數只是他們全部田地的一部分,還有大量不照章納賦的“黑田”。靳輔陳潢只按照章納賦的田畝數交還,這意味著豪強大戶們喪失了大量的“黑田”,這大大損害了豪強大戶們的切身利益,地方豪強聯合起來群起反對是可以想象的。
于成龍抓住這一時機,聯合起朝廷裡的多位大臣,上奏攻擊靳輔陳潢。罪一是治河勞而無功;罪二是欺君妄為;罪三是激起民變;罪四是……直欲置於死地而後快。
靳輔由官學生進入仕途,初任內閣中書,一個典型知識分子;陳潢更是一個執著得近乎迂腐的書生。兩人幹事業行,應對詭詐的官場就力不從心了,就根本不是于成龍的對手了。聽到彈劾的風聲,靳輔陳潢回首俯身治河近10年來的風風雨雨、點點滴滴,覺得問心無愧,上可以對天地日月,下可以慰黎民蒼生,何罪之有?再是,他們對康熙帝在山東的褒獎記憶猶新,黃馬褂雖沒見,也不至於這麼快就食盡前言吧?對康熙心存幻想,覺得作為明君,康熙帝一定能明察秋毫,還自己一個清白、公正。
決勝清口(5)
他們太書生氣了!
面對“挑浚海口”與“挑河築堤”的激辯康熙沉默一定是對你靳輔的支援嗎?“挑浚海口”不是于成龍一己的主張,背後有皇帝的影子。你的正確不反襯出他康熙的錯誤嗎?自尊受到挑戰只有他康熙心裡最清楚。儘管你們治河有功,山東召見也給了你們定論,但此一時彼一時。既可予之,也可奪之,這都是帝王的權力,“予”與“奪”,都在帝王的掌股之上。“欺君妄為”就有了居功自傲之嫌,這是皇權之大忌,還以顏色,是理所當然的。——這些官場之陋、皇權之術,不是迂腐的書生能夠懂得的。
不懂,自然就要為不懂付出代價!
無論靳輔在面見康熙時怎樣誠懇地陳述事實,聲淚俱下,康熙不為所動,冠冕堂皇的一句話決定了靳輔陳潢的最後命運:“眾怒難犯啊!”
康熙二十七年(1688)3月,經廷議,靳輔陳潢被蒙冤革職。陳潢更在削職後被捕,冤死獄中。
——壯懷激烈,青史幾行姓名;鴻爪一痕,北邙無數荒丘!
被革職還鄉的靳輔,時時懷想起助手陳潢,無限悲痛;感懷世事,更是傷懷落寞。只有在夢裡才有滿山滿坡的花朵,才有伴隨著深處輕聲的驪唱,才有落霞與孤騖齊飛,才有長天共秋水一色……夢手的神撫,原本難平的心空,更成了大鴻過處,縱使啼聲已斷,卻留下一片揮不去的悽楚。
於是,並不老邁的靳輔執著地在日落前的山坡上站著,面向京杭大運河的方向,把斜陽站成夜色。只有夜色,惟有夜色,才是“悽楚”的姊妹夥伴,才配吟一首壯懷激越的詩: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抹上了歲月風沙的鏽!千年前伍子胥放船系舟的地方,百年前潘季馴束水攻沙的地方,我闇然卸鞍。歷史的鎖啊,沒有鑰匙。我人生的碼頭邊已沒有舟,要一鏗鏘的夢吧,趁月色,我傳下悲慽的《將軍令》,自琴絃……
康熙三十一年(1692)11月,決勝清口的靳輔,浚河深通、築堤堅固、實心任事、勞績昭然的靳輔,心繫大河、俯仰百姓的靳輔,帶著無從訴說的冤屈,更帶著永恆不變的情懷,長嘆一聲,撒手西去。唯一可以告慰的是,運河邊淮安百姓對他眾口稱譽,給了他不可磨滅的歷史評價:
論其大者,而功名尤其治河一事。其利益在國家,其德澤在生民。
——王士禎為靳輔撰寫的《墓誌銘》
靳輔、陳潢,你們可以含笑九泉了:運河記得你們,百姓記得你們,你們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就是河中水、兩岸堤!
老河工(1)
“決口啦!——”
“快逃啊!——”
倉惶的喊聲、悲慘的呼號,劃破乾隆三十九年(1774)8月19日子夜的寧靜,在老壩口(今淮陰市東北5裡)一帶的村舍間悽戾地迴盪,立時,雞飛狗吠,人喊馬叫,一片混亂,一片狼藉。黑暗中奔向高處的人們,你衝我撞,相互踐踏,死傷無數。淮安、寶應、高郵、揚州四城官民,紛紛爬屋上樹,躲避突然襲來的洪濤巨浪。
這一天,黃河決口!一夜之間,決口衝闊至125丈,口門處水深達5丈,黃河水全入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