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鼠離洞口只有咫尺了。
我看見那隻貓一躍而起,敏捷而無聲地躍過那麼多的阻礙,一眨眼就射到了老鼠的洞口!同時,它那鋒利無比的爪子已經伸出去,把老鼠抓了出來。
貓和鼠翻滾著廝打在一處。
貓沒有叫,那老鼠在叫:“吱吱吱……”
片刻過後,貓就把老鼠咬死了。
它用血淋淋的嘴叼著血淋淋的老鼠,迅速走開,到背靜處去慢慢享用了。
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身手的敏捷和大腦的敏捷肯定是一致的,包括眼睛的敏捷,耳朵的敏捷。
貓太可怕了。
我總覺得,它是被造物主縮小了,成了現在這袖珍的樣子。
想一想,如果把它還原,像虎、獅、豹一樣,那麼,誰都不是它的對手。
甚至包括造物主。
它才是王。
貓和虎、獅、豹的不同之處在於,貓有一股妖氣。
夜晚,你在深山裡過夜,聽見虎、獅、豹的吼叫聲,身上會起雞皮疙瘩。
可是,你在城市裡,深夜聽見貓的嚎叫聲,則會毛骨悚然。
那絕對是逼真的小孩的哭聲。
現在,它冷冷地觀望著人類,那黑暗的眼神,無人知曉含義。
虎的額頭上有“王”字。
而李庸家這隻貓的頭上也有字,斷斷續續,特別像個“苦”字。
朱環和李庸一直叫它苦貓。
貓步
黃太堅信,這隻可怕的貓來路不正。
它也許是從地下鑽出來的。
這天晚上,他睡覺前,把房門鎖得嚴嚴實實,螞蟻都爬不進來。可是,到了半夜,這隻恐怖的貓又出現在黃太臥室的地板上,一動不動地盯著黃太。
黃太“刷”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死死盯著貓,手在牆上焦急地摸索,就在他摸到電燈開關的那一刻,那隻貓倏地就不見了。
他下了地,蹲下去,在亮堂堂的燈光下,朝床下看。
那個洞口黑糊糊的。
這隻詭怪的貓,不知道最初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最終到哪裡去,就像夢中那條無始無終的路。
黃太再也不做那個古怪的夢了。
這隻貓,離開了那條無始無終的漫長之路,離開了那密匝匝的樹林,爬進了他的家。
它來自地下。
它的洞在地下縱橫交錯,四通八達。
它是貓啊。
它的天敵——老鼠才在地下鑽洞,而貓應該在地面之上,光明正大,走得端行得正。
它怎麼可能在地下鑽來鑽去呢?
貓鑽起洞來,速度當比老鼠更快。
如果,有一天,在光天化日下,你看見鳥在水裡遊,會不會害怕?你看見魚在天上飛,會不會害怕?
黃太的神經像繃緊了的弓弦,隨時都可能斷裂。
他一直想把床下那個洞口——那個恐怖之源堵上。可是,他不敢。
他相信,既然這隻貓能從地下鑽出來,那麼,就是他用水泥把它堵上,它還會從另一個地方鑽出來。
他不敢再得罪這個九條命的怪物了。
他已經和這個怪物結了仇。
他想,說不準哪一天,當他睡著之後,這隻貓就會撲到他的脖子上,用它那鋒利的爪子,三下兩下撓斷他的喉管,或者撓斷他的靜脈,要他的命。
現在,他甚至想到巴結這隻貓,比如給它買些魚,化解它的仇恨。
連續多少天睡不好覺,黃太被折磨得筋疲力盡,神志恍惚。
這天,他實在太困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他猛地醒過來。
朝地上看去,沒見到那隻貓的影子。
他長舒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他卻聽到母親的房間裡有動靜,很輕微,好像有人用拖布輕輕擦地板。
他捕捉著那聲音,起身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他踩著月光,走過客廳,來到母親的門口。
眼前的一幕讓他張大了嘴巴——這時候,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他竟然看見母親離開了床,在昏暗的月光下無聲地爬行,四肢一條線,走貓步。
她癱瘓十幾年,走路即使有柺杖扶持,也十分艱難,只能一寸寸地挪動。
現在,她怎麼突然就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