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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教,敢問小娘子貴姓芳名,為何有如此才貌,受這般苦楚,望小娘子直言,倘可用力,定當相救。”那女子聽問,不覺淚如湧泉,做聲不出。過了半晌,答道:“早間偶爾悲吟,不期汙耳,更蒙佳章賜問,料相公定是有心人,故相約至此,一訴衷腸,敢問相公尊姓大名?”蔣青巖道:“小生姓蔣,字青巖,祖籍金陵,近居西湖。”那女子道:“妾與相公正是同鄉,妾姓柳名碧煙,妾父在陳時,曾任執金吾,陳亡後五年,父歿,母違父志。時妾甫三齡,寄養於舅氏,舅氏亦文士也,及八歲,妾得攻書識字,十三而舅氏亦亡,舅母不良,但愛己子,而婢以待妾,十五而舅母亦故。表兄以妾為奇貨,利得多金,遂百計誘妾,將妾嫁彼胡將,胡將回齷齪武夫也。且喜大娘悍妒無比,自妾入門以來,絕不許胡將與妾一面,妾身賴此得以不染,所苦者大娘朝夕罵詈,又使妾供賤役,每欲賣妾而不遇其人。今幸蒙相公見問,敢罄衷腸,倘蒙救援,使妾得出牢籠,妾當銜結以報,幸相公秘之。”蔣青巖聽了,又恨又嘆,把自己一段偷香竊玉的念頭,都去過一邊,想道:“我正在此尋覓佳人,他大娘既要賣他,且他還是處子,我何不將些金銀買了他去,一則救了嶽翁,二則救這女子,豈非一舉兩得!”因向碧煙道:“小生聞小娘子之言,心誠憫側,小生到有救小娘子之力,只有一言,不知小娘子肯依否?”碧煙道:“相公但說,若有利於妾,自當敬從。”蔣青巖便交華家的事,從頭至尾向他說了一遍。碧煙道:“姜不幸被人欺誤,致受此苦,若再作侍兒,較個相去幾何?”蔣青巖道:“小娘子差矣,那楊越公權傾中外,位壓群僚,他的侍兒姬妾個個都是珠圍翠繞。若小娘子這般容貌才學,到他府中自然專房擅寵,比之今日,豈非九天九泥乎!”碧煙道:“相公之意雖是仁矣,但妾本意實在相公,不意相公捨己從人,負妾初心矣。”蔣青巖道:“小娘子之意,小生豈不知之,奈事有不得已,只求娘子前去,以解其紛。昔西子入吳,後來仍歸范蠡,今日娘子入越,安知異日不重歸小生乎?請小娘子思之。”碧煙道:“妾與相公邂逅,亦是前緣,今日之事,聽其裁處。”蔣青巖深深向他一揖,謝道:“蒙娘子見諾,感德多矣,但不知明日央媒相求,還是求胡將,還是求大娘,望娘子指教。”碧煙道:“好壞胡將出徵已久,主張在大娘,只須向大娘說便了。”此時夜已四鼓,寒氣侵衣,蔣青巖恐碧煙衣裳單薄,說道:“夜深霜冷,請小娘子自便,明日自當竭力謀為,定不負小娘子之望。”碧煙此時也覺寒冷,聞蔣青巖之言,兩人告別,各自歸房安睡。

次早,蔣青巖便著院子去尋媒婆來,蔣青巖向煤婆道:“我聞隔壁胡家有一妾,要打發出去,你可到他家問他大娘一聲,休說是我央你去的,並不可令別人知道,如事成,重重謝你。”媒婆聞言,失驚道:“呀,偏放著恁般一位佳人,老身卻就忘了,相公放心,包你一說就成,還是個女孩哩。相公少些,待老身去去就來回信。”那媒婆當時便往胡家去了,不半晌,喜孜孜來回道:“相公,他奶奶肯到肯了,只是價錢重哩。”蔣青巖問他要多少身價,媒婆道:“胡奶奶說,他家爺當日是六百兩銀子娶的,原封不動,於今仍舊要六百兩銀子,若肯信他這數,一邊兌銀子,一邊便抬人。”蔣青巖聞言,想到,那等一個佳人,便是六百兩也不算多。便向媒婆道:“胡家說的數目,我便依他。你明早來同去成事,只有一說,我卻是要帶往遠處去的,要說過在先。”媒婆道:“此事不須相公慮得,那胡奶奶原要賣他到外路去的。”蔣青巖道:“如此卻好。”媒婆又到胡家回覆不題。

蔣青巖見媒婆去了,隨即著院子到江口,僱了一隻大江船,撐到秦淮河下住了。將囊中銀子兌出六百兩,將皮箱盛了。次日清晨,媒婆到了,蔣青者分付院子捧了銀箱,自己和媒婆同到胡家來。那胡家總沒一個正經男人在家,只有兩三個牛精一般的小廝,站在廳旁,看見蔣青巖的人品,都道:“好個白臉相公,俺家柳娘今夜有一場狠攮哩。”那媒婆忙忙進去與胡奶奶說了,那胡奶奶竟親自走出來。蔣青巖抬頭將那奶奶一看,好生惡剎,怎見得:

身長體胖,眼大眉粗。黃頭毛,叢簪花朵;尖額角,高聳雙顴。又麻又黑的麵皮,粉填脂補;一出一進的牙齒,鐵打金鑲。十指宛似釘鈀,小腳渾如臭鱉。豺聲虎勢,壯士魂飛;狗臉蛇心,佳人偶喪。

蔣青巖沒奈何,也只得作他一揖,他也深深躋了幾躋,便和蔣青巖對面坐了,叫左右抬過一張桌子,放在中間,拿過一架天平來,將銀子兌了,寫了紙,三面交付明白。那胡家老婆望著屋裡邊喊道:“柳家孩子,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