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懊悔。要不是自己的報告,覺如母子絕不會被趕出嶺地。可是現在錯已鑄成,有什麼辦法呢?有的過失可以彌補,有的錯誤永難追悔。珠牡在心中默默地念誦著“總管王啊,可一定要派個合適的人去請覺如母子回來啊。況且,我已經成了賽馬的彩注,
如果覺如不回來,那賽馬得勝的一定是晁通,可晁通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能嫁他?“
這珠牡本是白度母(注1)的化身,聰敏美麗,心地善良。光明的太陽比起她來還嫌黯淡,潔白的月亮比起她來還嫌無光,豔麗的蓮花被她奪去了光彩,死神見了她也將唯命是從。所以,嶺部落把她作為賽馬的彩注,是很有吸引力的。嶺噶布英雄的人們,無論尊卑,無論長幼,大家對能得到珠牡,比起王位和七寶來說,慾望更加強烈。
見嘉察和丹瑪來訪,敦巴堅贊和珠牡父女倆忙起身相迎。二人說明來意後,心性耿直的英雄丹瑪唯恐珠牡不願前往,又提起覺如母子被逐出嶺地的原因。說得敦巴堅贊低頭不語,說得珠牡羞愧難當。嘉察見狀,忙安慰說:
“俗諺說:‘與其把珍寶交給敵人,不如把它送給流水。’在這爭奪王位的關鍵時刻,為了百姓能過上安樂的日子,必須把覺如請回來。覺如是勇武之聖,他一定能戰勝晁通,得到彩注。這樣,藏區百姓才能消除災禍,珠牡姑娘才會得到安慰。現在,只有珠牡去接覺如,他們母子二人才肯回來。”
嘉察的話說得在理,敦巴堅贊連連點頭,同時,也深深打動了珠牡。珠牡抬起頭望著嘉察說:
“嶺噶布的大英雄嘉察,覺如的哥哥嘉察,你可知道我心中的苦痛?自從覺如被放逐,我從沒有快樂,盡是痛苦,雖有六賢的良藥,心中的痛苦難除。如果我去能把覺如接回來,就是拼上性命,我也要把這件事辦好。”
嘉察和丹瑪沒想到珠牡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並且如此誠心誠意。他們被珠牡的一番真摯動情的言語感動了,衷心地為她祝福,願她此番前去,圓滿成功。說著,他二人退出大帳,珠牡也起身去收拾行裝。
這一天,當珠牡行至東柏日出的側谷時,一片曠野荒郊,杳無人煙。眼看天色突然灰暗起來,珠牡以為要變天,急忙打馬快步前進。就在這時,像是從天邊飛出、平地升起似的來了一黑人黑馬,手裡拿著黑色長矛,橫在珠牡的馬前。黑人並不說話,只是細細地打量眼前這個美麗的姑娘。只見她身體輕盈得像柔枝修竹,面容似初升明月,雙頰似塗朱抹紅,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正驚恐地瞪著自己。還有那黑油油的一頭長髮披在腦後,上面有琥珀、松石和珊瑚的發壓,胸前掛著瑪瑙的項練和紅寶石的護身佛盒,玉手上戴著藍寶石的手鐲和金指環,棗紅袍子上鑲著獺皮邊,錦緞靴子上繡著彩虹般的絲線。
珠牡見面前這人,面如黑炭,目似銅鈴,猙獰可怖,早已嚇得三魂出竅。令人驚奇的是,僵了半天,這黑人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既不動手,也不說話,不知是何道理。珠牡定了定神,剛要說話,面前的黑人終於開口了:
若不認識這地方,這是夾慶瑤梅珠庫;若不認識我是誰,柏日尼瑪堅贊有名望。
我是左邊鐵來右邊銅,銅臂鐵身金剛頭。
敵人的肉當菜吃,敵人的血當酒喝,敵人的財寶當戰利品,我從來說到就辦到,也不知道什麼叫慈悲心。
美麗動人的姑娘啊,你身段秀美像天女,飾品佩帶如星星。
富有和美麗難聚集,為何聚於你一身?
你是哪家的尊貴女,婆家又是哪氏族?
我倆似乎有前緣,不然為何在這來相聚。
上策給我當伴侶,珍貴飾品仍伴你身;中策作一次情人,首飾馬匹要離你身;下策是光著身子回家去,三條道路隨你決定。
珠牡聽了強盜這一番話,料定自己在劫難逃。心想,一個清白女子,怎能做強盜之妻?!她索性心一橫,寧死不屈。誰知這樣一想,反倒不怕了,把眼睛一閉,只等受死。沒料到過了半天,不見動靜。睜眼一看,這黑人仍舊像先前一樣細細地看著她。珠牡忽然又燃起了求生的慾望,於是對強盜說:
“要珠寶,可以給你,要首飾,也可以給你。可馬匹不能給,情人不能做,伴侶更不用提。如果你是好漢,就放我這弱女子一條生路,我還有大事要做,要去接覺如回去。”
黑人強盜一聽,說:“既然如此,我就饒了你。等你辦完事,第七天早晨,把你的首飾和馬匹送到這裡來。為了證明你的誠意,請把你的金指環先交給我,我就放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