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飛龍不耐的長嘶,月下攬星劍光芒一閃,就像狹長的眼睛睜開。天寰拍了拍我的手,笑道:“阿雲,朕還不老,早就看見了。至於你的話,朕也料到了。至於皇后有沒有密謀?金秀,你說說看,阿雲能否知道?”
雲夫人身旁那滿臉蠻橫的高句麗侍女聞言叩首,對天寰充滿敬意的回答:“回皇上,雲夫人為了生子,有數名情夫。可是唯有蕭大將軍婉拒了她,因此雲夫人恨蕭植入骨。二人明爭暗鬥,已非一日。因此蕭植即使有所謀劃,雲夫人不可能知道。”
雲夫人長甲指向金秀,一時語塞:“你……你……”卻原來先她一步到南朝的宮女,也是天寰不下的棋子。金秀圓眼睛亮著,笑了笑:“夫人見諒。夫人當年為皇上所救,今日這般回報。也就不能怪金秀了吧。金秀原本是為了保護夫人完成在南朝使命而安插的小人物。而夫人翻雲覆雨,離叛北朝時,金秀也旁敲側擊的勸夫人穩妥周全行事。夫人常說:黃雀捕蟬,螳螂在後,對不對?”
雲夫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金秀對我匍匐道:“在南營內金秀只能暗中保護皇后,又必須對皇后有所藐視。望皇后恕罪。”我點頭,心中一寒:天寰行事周密,每個棋子的身旁又有防範……他放任雲夫人橫行到今天,又有怎樣的韜略和謀算?南北戰爭的漩渦裡,是有云夫人的媚影舞動,但真正上場的,還是男人們。
雲夫人雙肩聳動,抽泣起來:“皇上……饒恕阿雲吧。是阿雲錯了。我不想死。我死了對戰局也沒有好處。既然皇后安全,高句麗兵也根本沒有來……殺了阿雲,也太遲了。”她向前爬了幾步,伸手道:“以前皇上作畫的顏色多,除了我,她們都會弄錯……我在書房外伺候皇上,比誰都小心,整夜都不合一下眼皮。皇上,若是當初不趕我離開長安的皇宮……阿雲一輩子只要幫著皇上管著筆墨顏料,也心滿意足了。又怎麼會一步一步鬼迷心竅,糊塗到此呢?皇上……皇上……”她大哭起來,非但我,連金秀都詫異,沒人想到雲夫人也會如此。
天寰嘆了一聲:“阿雲,只管筆墨紙硯,真會讓你滿足?你要和朕兄弟鬥,並無勝算。十多年前,朕救了你一家。你捏著拳頭,對朕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想死,我要活。朕想那麼小的女孩就能如此求生,真不容易。當年在羅夫人所養的一大群女童裡,你是出挑的。可你的聰明用錯了地方。你以為朕不取你,只因為你是高句麗人?還記得你十三歲那年朕的畫稿被竊之案嗎?”
那是……聖睿七年之事?聽起來久遠。那時我尚在冷宮度日。皇帝的記憶,總有一部分是我的禁獵之地。阿雲止住哭,雙眼迷離,十指一顫。
“那事的來龍去脈,朕一清二楚。當時是宮中有人陷害你,你若奮起還擊,或忍氣吞聲,朕都會救你。結果你為了不驚動那幕後之人,竟讓同室的小桐當了替罪。你嫁禍給她,因為她老實,在殿中毫無勢力。可是你似乎忘記了她是你入宮後對你最好的人。你們以為皇帝日理萬機,對你們之間的小把戲就會視而不見?被後宮女子矇騙之帝,又怎能正對朝政?”天寰語氣宛如冰凝:“你要活,朕不能怪你。但從那以後,朕就不得不留神你。而你背地裡引誘年幼的五弟,讓他惱羞成怒,非要趕你走,朕自然順水推舟,應承了他。朕那時又給你選擇,或回到高句麗去,或離開長安,可你選擇了現在的這條路。阿雲阿雲,你若蠢笨些,醜陋些,也許會如小桐,此刻正於鄉間默默無聞的享受著天倫之樂吧?”天寰說完,眸中波光粼粼,把我也吸入其中。我彎起嘴角,正視著他。
我咀嚼他的話,雲夫人是他所救的,事已至此,她不得不死。左邊或右邊,不論是誰,原來全是死路。雲夫人似乎恍然大悟,她慘然笑了幾聲,不再懇求,挺起胸向左邊的道路走去。林木裡黑影幢幢,沉默而突兀。遠處的天幕,戰場上用作訊號的煙花一劃而過,只留淡煙輕痕。
我喉嚨裡沙沙的。張開嘴,沒有聲音,熱風灌入喉嚨,化了我心頭的寒。天寰等雲夫人走遠了,才對金秀吩咐:“此次高句麗王有功。朕平定北方後,自然會酬謝他的忠謹。阿雲的死信確鑿後,你將其母弟一同送到高句麗去吧。”
“是。”金秀候在我的身後。
我搖手:“退下,我有話與皇上說。”金秀望了一眼皇帝,乖乖的退下了。
天寰清咳了一聲,把懸在天邊的眼光收回來:“朕時間不多。你有話得快些說。”瞬間,他就變得疏離了。方才雲夫人面前,親密的動作,眼神,全被這遊刃有餘的君王的一聲咳嗽抹掉了。我早就該想到的。
“鄴城激戰,你怎能脫身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