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他回頭,深深望了一眼上官先生,然後乖乖地領著我穿堂拂柳,開啟了一扇扇門。我聞到熟悉的氣息,雖然微如幻夢,卻動人心魄。漳河水穿過堤壩,溢滿了我的心房。帷幔撩起,這屋裡還有夜的影子,藥的苦澀。
我顫抖了,不禁喊道:“天寰?”
他沒有回答我。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一具修長的軀殼。確切來說,無論那身體的線條有多漂亮,但當身體的主人靜止不動時,那只是一個皮囊。天寰的俊美,在於軀殼裡的魂魄,在於他生動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而此刻,褥子上的褶皺,就像一道道浪花,環繞著傳說裡的英雄,讓我驚恐萬狀。上官先生說著什麼,百年也在說話。但我已置若罔聞。我愣愣地注視著那具軀殼。
天寰在哪裡呢?面前這具優美的軀殼,到底是誰呢?
我雙腿打戰,彷彿要吶喊出自己的靈魂,又叫了一聲:“天寰?”
浪花頓時退去,水裡浮現星辰。他吃力地轉過頭,白皙的臉因為病態而發紅,眸子的水霧顯得比往常脆弱。不再完美的活生生的東西,那就是他隱藏在身體內的光芒。
他瞧了我許久,俊秀的臉貼合枕頭,露出一個孩子般舒心的笑。他用含混的語音,親切地對我說:“夫人,你怎麼又來了啊?”
我撲上去抱住他,捏著他滾燙的手,把手放在我的臉上。
天寰似覺得陽光刺眼,他稍稍扭開頭,那雙帶著薄繭的美妙如雕刻的手,在我的臉上變得柔軟。他病得很重,持續地發燒,讓他的臉頰都消瘦下去,手指上的骨頭硌著我的臉。我爬起來,四處尋找水,還是上官先生遞給我一個水罐。我俯身,水撒了。我想餵給天寰喝,他搖了搖頭,依然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皇上連日高燒,病勢危險。先生,快想想法子……”百年懇求道。
上官先生扶著天寰的頭,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雙唇微動。天寰又搖了搖頭,他雖然發燒,但腦子並不糊塗。他隔著上官先生的胳膊,又瞧了我一次。這時,日光在他的黑眸裡形成一個狀如蝴蝶的光斑,凝固起來,堅定而耀眼。他從喉嚨裡叫我:“光華。”
這次,他的聲音非常清晰。
“我在。”
天寰費力地看看我和上官先生,又笑了一次,帶著某種對生命的蔑視,“放心,我不會死。還不是我死的時候。”
“別說話了。在我的面前,不許提那種字。”我命令道。
其實我太高興他肯說這話了,不管真假,現在他可是救了驚慌的我了。天寰靠著上官先生,昏睡過去。上官先生冥思苦想了半天,對我道:“找我隨身的藤箱,那裡面有柄鑲嵌薩珊寶石的刀,你取來給我。”
我嚇了一跳。百年警惕地問:“先生意欲何為?”
上官先生神經質地抽動了下嘴角,“給皇上放血。”
人的每次冒險,當然是為了勝利。可冒險,是勇者的特權。
我現在愛上了冒險,也鼓勵起冒險。這次,我不是為了勝利,我是為了自己的所愛。
我親手把刀交給了上官先生,放下垂幔。把我、他、上官先生圍在狹小的錦帳中。
我守護了好幾個月,現在,輪到命運來守護我的愛了。
第二十四章 移宮
劫後餘生的蟾蜍,在子夜時分咕咕嗚咽。天幕上亦是燦燦蟾孤,點點星多。天寰的熱度仍舊不見消退。他躺在床上,手指微微抽搐,劍眉不時一擰,臉上潮紅,令人觸目心驚。
上官先生束手坐在床沿,凝視著天寰,好像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去減少他的痛苦。他不時伸手去探天寰的額頭,輕聲喚道:“師兄,師兄?”我倒不怕天寰的病容,只怕他那樣的呼喚。開始天寰還有所反應,到了後來,他似乎完全失去了神志。我懇求道:“先生,不要叫他了,讓他好好睡。他太累了……太累了……”像他那樣俊美如神、驕傲自負的男人,這樣無助虛弱,聽任擺佈,簡直是人生無常的玩笑。我有一種強烈的憐愛,好像母親對嬰兒的保護欲。天知道他是如何堅持到我們趕來的。因為他信任我和上官先生,就把生命都交給我們。幸好是我們在他的身旁。
“只要今夜能熬過去……他一直不出汗,怎麼辦呢?這次他病情未愈,遭遇傷寒,才會燒成如此……”上官先生看著天寰乾裂的唇。
百年在門口道:“皇后,趙顯將軍來了。”
我不願臣子見到皇帝的狼狽樣,便拉下帷幕,走了出去。趙顯憂心忡忡地朝帷幕內張望,他並沒有多嘴,而是把一封信給了我,“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