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7部分

他的手,他的手冷,臉上忽掠過一絲笑,唇上為梨子汁潤澤,像個英年早逝的魂靈。

他注視我:“妹妹,我走了。”他沒有提到妙瑾,沒有提到一切其他。我無語點頭,鬆開他手。

滿天風裡,那幾個南朝人,出了洛陽城。牡丹花殘,寺塔傾頹。我收回目光,心裡千言萬語,卻對著上官清澈的眸子。我突然知道,他能懂我的心情。愛惜的,勸慰的,憂鬱的目光,縈繞在曾經瀟灑的青山碧水裡。我在青城山的日子,真是宛如世外桃源……

我叫了一聲:“先生。”鼻子發酸,卻一滴淚沒有。梅樹生的一番話,像是七月的錢塘江潮,潮過後的堤壩,全是鬆垮的泥土。我再無心情去複述。

上官低頭注視著我:“我還是不放心你,所以追到客館來。江南人的話,是為江南人所計。別忘了你現在是北朝皇后,不止是江南公主了。懷疑揣測,從來都會傷害人。你則是一棵與眾不同的香花樹,不能逃避。有什麼事,直接問師兄去吧。我雖然發誓要陪著你活,可是我是局外人,前塵往事,我解不開來。”

他的話有幾分苦澀,但語氣婉轉,好似一壺香茗。天寰在什麼地方?我忽然皺眉,此時此刻,不見他才好。我確實需要想想。梅樹生的話,不會全是假話。他的目地,更像是暗示我為江南的擔子做好準備?我倒吸口氣,不可思議。他們居然還會想到我。怪不得沒有詔書和玉璽也不要緊了,原來我的名字,就是一種象徵。但是,他們值得我相信麼?梅樹生又不是謝如雅,他善於用兵,且志在必得。天寰若敗了,哪裡還有我的地盤?

上官輕聲道:“江南人自然還唸到你,我是說百姓。而梅樹生此人,狡黠天真兼有,野心忠貞也兼有,實在讓人難以捉摸。蕭植他那樣的老官僚,在官場不倒翁了數十年,肯定和梅這般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截然不同的。蕭植老謀深算,若大戰勝利,我倒恐怕南朝不再會是炎家天下。”

一語驚醒夢中人,蕭植他確實有能力取而代之。因為他的強大,這次梅樹生才敢與對我說明舊事。我抬頭望著上官雲淡風輕的面龐。粗黑的雨點落下來,侍從們大呼小叫,請我回宮。我示意上官和我一起走到室內。找到鳥籠,愕然發現琮豢養的金絲雀兒竟死了,橫在籠子邊。不僅籠子門開啟,琮還將一把鑰匙放在雀的肚子上。

琮是故意的。我屏息望了一眼上官,掏出絹帕,將他鼻樑上的雨點抹去。

他往後一退。我道:“只是鑰匙。”這不是鳥籠子的鑰匙,而是一把純金的鑰匙。我不動聲色,對上官轉了轉眼珠子,將鑰匙裝進了自己荷包。

“對他,這鑰匙大概是極貴重的。”上官輕聲道:“這又是南朝的寶貝嗎?”

我搖頭,有絲困惑。死去的鳥雀的屍體,讓人厭惡。像是個不祥之兆。上官並不多話,好像我不開口,他也願意聆聽心音。過了一個時辰,天色愈暗,我才與上官分別,百年一聲不吭的過來,替我掩上車簾。

我忽然問他:“這幾日我無暇分心,五殿下在山東戰況如何?”

他吃驚,我以前鮮少主動詢問過他這些事情。所有的,都是天寰告訴我的。

“回皇后,小的不太清楚。跑腿奴才怎麼好對戰場的事情評議?”

我動也不動的瞅著他的眉眼,心說:你怎麼不知道?百年突然表情僵,他謹慎掉過頭去。蕭植來勢洶洶,洛陽守軍無暇增援,阿宙在山東,必定是舉步維艱了,他還能堅持多久?

到了宮裡,我抖著浮著水珠的外衣,阿若驀然提著燈出現了:“皇后?”她不安:“皇后去了那麼久?”

我跟著她在安靜的迴廊裡走。琉璃的窗戶,在燈光下閃爍魅惑的光彩。一陣風吹來,在迴廊的盡頭,繡絨簾幕的後面,好像出現了一個拉長的身影。修長,光豔,頭顱的側著,驕傲而自信。我揉了揉眼睛,嘴唇發乾:“阿宙?”

那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元君宙。我問阿若:“你看到五殿下麼?”

阿若愕然說:“皇后,那裡好像……沒有人啊。”

我俯看她,第一次覺得她笑得諂媚。身後的侍者們迴避我的眼光,恭順的低頭。

“騙子。”我憤然道,大步向走廊的盡頭跑去。我拉開絨幕,果然什麼都沒有。我狠狠回顧,阿若嚇得問:“皇后,您病了?”

我沒有病。是這宮廷裡有病。爾虞我詐,猜忌陰謀,哪裡才有陽光?我推開讓我窒息的門,衝到了雨裡,冰涼的雨水澆在我的脊背上,四周黑鴉鴉的。這地方,沒有一個人。

人呢?人是能獨立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