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這個人,就像是火光外面青色的焰,我覺得他好像胸有成竹,只聽他說:“……李氏的首領李聖德與其同胞弟妹都心向我朝,可惜隴西李氏分支過多,李聖德又過於懦弱,真的打起來,非但不能指望肅州的全力協助,還要防備肅州的內訌。但若肅州人跟隨著甘,沙二州一起作亂,對趙王軍的壓力極大。就算你不給阿宙增援,那麼我也一定要去,我跟趙王有約定,若平了河西,我才不愧欠趙王。”
我的臉蛋發燙,還好自己躲在燈後的陰影,天寰瞧不到,上官和阿宙的約定,當初也是因為我啊……我忍不住插嘴問天寰:“我不明白為何朝廷不能給君宙增援?君宙在涼州才五萬兵力,戰國策裡不是說:夫戰,盡敵為上,守和同順義為上。如今開戰了,就該給涼州盡敵的兵力。難道不對嗎?”
天寰唇角一揚,好像因為我忍到現在才開口好笑。他清了清嗓子說:“增援無非是派兵派將,但可惜如今沒有人可以派。而且五弟的能力,究竟有多少,也該試試看。”
上官拉好衣褶,跟他一唱一和說:“對。趙顯絕不能動,如今北方初定,若我朝用兩個大將去打西北,就會在北方的狼群面前示弱,過去臣服柔然的各個部族就會藉機騷亂。但如果西北根本不用趙顯的邊防軍就平息,這些北方邊民就會死心配合朝廷的人民移邊國策,不出二十年,新一代的人完全是北朝教化的臣民了。河西如同一個狹長的走廊,大量的軍隊,在那裡的地勢上施展不開,因此五萬兵若能用巧,我和趙王同心協力,也就可行。”
我心想:你那不是同心協力,那是賣命。天寰這個人,所用的恩義,常常會讓人心甘情願的還給他。也許這就是帝王之道?他對我……也是如此?我偷看天寰他一眼,他秀長的雙目凝視沙盤:“西北只是一側烽火。根據我得到的訊息,不出一個月,湘州王紹一定會進攻四川。王紹蓄謀已久,所以湘州初起,必定是氣勢驚人。薛堅能否守住,還是問題,守不住,那朝廷所有的殘存力量就要分一些給四川,而我本人還要預備南朝的偷襲。最可怕的是:四川拉鋸,西北懸而不絕,而我又不得不應付南朝。為了避免這個,阿宙那裡不能增援,上官你去西北要告訴阿宙,你只是謀士,但不為他負責。我方才決定:要他五個月內打贏河西。”
我吸了一口氣,天寰原本一直對我說:西北怎麼也要一年解決,但五個月?這不是他的心血來潮,而是形勢所迫,上官那在燈光下清麗穩重的臉龐,也露出一絲驚愕,但他沒有反對,也沒有質疑,他閉了閉唇,低聲說:“五個月,有一點難。”
天寰拍了拍他的手背,嚴肅而親切的說:“不難的事情,也不會讓你和他去做。”
上官笑起來:“是啊,我懂了。”他將沙盤抹平了:“我看光用兵也不是好辦法,攻心為上。但索超素有毅力,而酒泉郡夫人魚氏老而彌堅,這……可要費一番周折。”
天寰眼睛一亮,拇指一摸玉帶扣子,不知道為何,他那俊美的臉,因為某種奇特的表情,讓人背脊生寒。他似不經意的對我笑道:“天都黑了,煩請皇后去傳膳來供我們師兄弟充飢。”
我盯了他一眼,起身道:“是了,畢竟你們是人間的鵬與鳳,縱橫天下少不了你們,但吃飯也要記得。”
我出了簾,沒有走幾步,就看見一個人影,惠童跟了上來:“皇后,要傳膳?”他倒是機靈……我沒有說話。
我回首望著燈下的兩個人影,惠童以為我片刻失神,又問了一遍,我搖頭道:“再等一會兒吧。明日……皇上是該去祖陵獻祭?”
“是,按照祖制,只有皇族男子隨聖駕同行。”
“嗯,惠童,你跟了五王好些年了吧?”我問他。他低頭:“好些年了。”
看著他,我恍惚想起了阿宙在四川的軍帳,上官曾說“上中以上的人,只會趨勢別人,而不是自己為別人所驅使。”對於宮廷內的宦官和宮女,我都要不斷的施加“恩德”賞賜。而這些人裡面除卻極個別,都以為這種女主人所給的“恩惠”是天經地義的。跟朝廷的官員,除了如雅,其他人與我都算陌生。西北的戰爭,湘州的局勢,或者南朝怎麼樣,我得到訊息的渠道太少了,天寰絕非什麼都直白的人,而我何時才能讓更多的人為我所用呢?
……
夜深了,月色灑在如雪花瓣,我走過庭院,宛如踩在沙礫上。旖旋花香襲人,春天的主人是誰呢?我咀嚼著天寰所說的每一句話。紅花被鞋踏過,就像沙場上的血色,突然讓我湧起了了不愉快的感受。
天寰喚我,無異於驚醒我:“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