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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唐振常記得,那篇稿子是“上頭”來的,是《文匯報》總編輯陳虞蘇交給他,叫他照登的。其實,稿子也不是陳虞蘇組織來的,是“上頭”交下來,要他“奉命照登”罷了。

唐振常一看那筆跡,很熟悉,知道乃是俞銘璜的手筆。那時,俞銘璜常給《文匯報》“筆會”副刊寫雜文,跟唐振常聯絡頗多。不過,畢竟俞銘璜身為中共中央華東局宣傳部長,以真名發表雜文諸多不便,常署筆名“於十一”。這一回,“梁壁輝”筆名是頭一次用。據唐振常回憶,似乎只用過這一次,後來他未用過“梁壁輝”。因此,倘若不知內情,想要考證用過一回的筆名“梁壁輝”是誰,將頗費周折。不用“於十一”,特地新擬了筆名“梁壁輝”,這本身便表明了此文非同一般,作者使用了“隱身術”,故意不讓人知道究竟是誰寫的。

此後,在俞銘玻故世之後,種種悼念他的文章,也都從未提及“梁壁輝”,從未提及《“有鬼無害”論》。

唐振常與俞銘璜有過許多交往。他說,俞銘璜此人並非“左”派,當時是“奉命而寫”,寫了那篇貫徹江青意圖的《“有鬼無害”論》。

這倒是確實的。俞銘璜的入黨介紹人惠浴宇,寫過《記銘璜同志》一文,內中寫及:

我的記憶所及,他曾在各個時期、各種場合,為彭柏山等一批所謂“胡風分子”說過話,為方之等一批所謂“右派分子”說過話。他們有的曾是銘磺的戰友,有的不大熟悉,有的和他個人之間還有過齟齬……①①惠浴宇,《寫心集》,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

俞銘璜曾有著“蘇中才子”的美譽。他的古文底子頗好,筆桿子厲害。陳毅曾說:“俞銘橫這個人,是個多面手,年輕肯幹,能說會寫,就是一張嘴不肯饒人。”

江青要批“有鬼無害”,找了柯慶施,而柯慶施則找了這位“蘇中才子”——俞銘璜也就“奉命而寫”。

這場干戈,最初發生在三位諸城老鄉之間,即康生、孟超、江青。

孟超也是諸城人,比江青年長十二歲,中共黨員,參加過左翼作家聯盟,寫了詩、散文、雜文。一九五四年出任人民美術出版社創作室副主任。一九六一年,他忙於根據《紅梅記》改編成崑曲《李慧娘》。正在這時,他的同鄉康生髮話了。

唐振常在他所寫的《有鬼皆害辨》①一文中,提及了康生:

①唐振常,《有鬼皆害辨》,《文匯報》一九七九年二月一日。

一九六一年紫光閣一次會議上,他點了一大批壞戲,指名道姓,要這個演員演,那個演員唱,並不加區別地為所有鬼戲張目,又指令孟超同志的崑曲《李慧娘》一定要出鬼魂,說是不出鬼魂他就不看。

一九六一年夏,崑曲《李慧娘》在北京上演。

康生為《李慧娘》鼓掌,誇獎道:“孟超做了一件大好事!”

這時,孟超的老朋友廖沫沙也應邀去觀看了《李慧娘》。他以為這是一出好戲,以李慧娘與裴書生的堅貞愛情以及對奸相賈似道的鬥爭貫穿全劇,揚善抑惡,具有教育意義。

《北京晚報》編輯得知廖沫沙看了《李慧娘》,當即打電話約寫劇評。廖沫沙常給《北京晚報》寫稿,一口答應,揮就一稿,寫畢,只是標題未想出恰當的,略加思索,寫上《有鬼無害論》。他的原意是指《李慧娘》中寫了鬼,這有鬼無害。在文中,他寫道:

/我們對文學遺產所要繼承的,當然不是它的迷信思想,而是它反抗壓迫的鬥爭精神。

我們要查問的,不是李慧娘是人是鬼,而是她代表誰和反抗誰。用一句孩子們看戲通常所要問的話:她是個好鬼,還是個壞鬼。如果是個好鬼,能鼓舞人們的鬥志,在戲臺上多出現幾次,那又有什麼妨害呢?

一九六一年八月三十一日,《北京晚報》刊出了廖沫沙的《有鬼無害論》一文,署他常用的筆名“繁星”。

正在關注著崑曲《李慧娘》的江青,注意到了“繁星”的這篇短文……江青記起了當年從山東初來上海時,見到田漢、廖沫沙的那一幕。

江青選中了孟超的《李慧娘》、選中了廖沫沙的《有鬼無害論》作為突破口。

一九六二年冬,剛剛“批判”了“反黨小說”《劉志丹》的康生,聽說江青找中宣部、文化部正、副部長談話,要批鬼戲,批《李慧娘》,康生也馬上變臉,此公原本說《李慧娘》“不出鬼魂就不看”的,這時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狠狠批評中宣部、文化部“右傾”,要追查“鬼戲氾濫”的責任。

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