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低聲對淑華說:“三姐,我們出去。”淑華知道她的心情,也不說什麼就陪著她走了。
覺英看見她們出來,便得意地問道:“如何?我該沒有騙你們罷。”他笑了。
淑華氣青著臉,淑貞差不多要哭出來,她們都不理他,卻往草坪那面走去。
水閣裡談話仍舊繼續著。
“三哥,沒有疑問了。一定是五弟拿去賣的。就把高忠送到警察局去罷,”克安提議說。
克明還沒有開口,覺新覺得高忠有點冤枉,便在旁邊介面說:“東西又不是他拿的,也不必送他到警察局去了。”
克安不愉快地看了覺新一眼,也不說什麼。克明想了想,就說:“等五弟回來問過他再說。五弟真不長進。連二三十塊錢的東西也要偷去賣。”他停了一下又焦急地自語道:“怎麼袁成還不回來?”
“他大概找不到五弟,”克安解釋道。
“五弟大概躲起來了。做了這種事還有臉見人?真正下流!”克明氣憤不堪地責罵道。
剛剛在這時候克定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大房的聽差袁成跟在他的後面。“三哥,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坦然地問道。
克明板著面孔不睬他。他若無其事地在克安旁邊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高忠看見克定這樣鎮靜,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五弟,金冬心寫的隸書單條哪兒去了?”克安不高興地問了一句。
“原來是問金冬心的字。我拿去賣了,一個朋友喜歡它,向我買,”克定沒有一點困難地答道。
“賣了?哪個要你賣的?”克明壓下憤怒,厲聲問道。
“我自己賣的,”克定輕快地回答,他的流動的眼光向四周看。
“我們高家沒有這種規矩!爹辛辛苦苦蒐集來的字畫我們已經分過一次了。就只剩下這十多幅,這是紀念品。你不能夠隨便拿出去賣掉!”克明拍著炕幾罵道。
“現在已經賣了,還有什麼辦法?”克定極力掩飾自己的惶恐,勉強做出不在意的樣子說。
“金冬心的字錢是公賬上的,你一個人不能拿出去賣,你應該賠出來,”克安也板起臉說話。
“公賬上的東西,我也有一份,”克定厚著臉皮辯道。
“你只有一份,我們和明軒一共還有四份!你要賠出來!”克安厲聲說。他的臉突然變黑了。
克定做出賭氣的樣子,站起來要走。
“你究竟賠不賠?”克安忽然站起來拍著桌子高聲說。
克定有點驚惶,但是他極力裝出並不害怕的樣子,回答道:“那麼我拿出二十塊錢來就是了。每個人得到五塊錢,都不吃虧。”
克安滿意地點一下頭,坐下去,伸手摩了摩他的八字鬍,他的黑黃臉被微笑洗淡了顏色。
“那麼沒有事了,我要走了,”克定覺得輕鬆地站起來,對克安說。
“你站住!”克明忽然聲色俱厲地喝道。克定果然站住了。他驚愕地望著克明。
“哪個要你的錢?你把東西給我拿回來,”克明命令地說。
克定一聲不響,克明的話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
“有好幾件事情我都沒有管你,把你放縱慣了,”克明繼續斥責克定道。
“你不要以為我怕你。我對你說,你不把東西取回來,我要在爹的牌位面前好好地教訓你一頓。這一回我不能再縱容你!”
克定仍然不響,他的臉色漸漸地在改變。他露出一點張惶失措的樣子。
“五弟,聽見沒有?你去不去把東西拿回來?……我沒有精神跟你多講。我們到堂屋裡去!”克明下了決心帶著十分嚴肅的表情站起來。他走下踏凳,向著克定走去。
“我去取,我就去取回來,”克定有點膽怯,倉皇地說。
“我限你今天就取回來,聽見沒有?”克明仍然板著面孔吩咐道。
“是,我給你拿回來就是了,”克定廉巷地說,他的臉上並不露一點羞慚的表情。他看見克明、克安兩人的臉上仍然沒有笑容,房裡又有不少輕視的眼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不想多留在這裡,打算借這個機會溜走,便說:“我現在就去拿。”他早就留意到高忠垂頭喪氣地立在屋角,這時便喚道:“高忠,你去吩咐大班預備轎子,我要出門。”
高忠連忙應聲“是”,馬上溜出房門轉到外面去了。
“我把高忠‘開消’了,”克明道。
“那又何必?我又沒有別的跟班,”克定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