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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一杯熱水吃,有時竟不得不喝涼水。我看了以後心裡難過到萬分,想到朋友那裡借幾塊錢寄了去,但是結果只賺幾個輕視的冷笑。借錢不到,正在沒好氣,房主人卻湊熱鬧地來催房金。剛忍著氣把房主人敷衍著下了樓,有一位官費欠發的朋友來向我借錢搬房子。搬房子好像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這位朋友是忍受不住那房主的輕蔑中國人,與之口角,為爭一口氣,不得不搬家的——那時我想:“錢是真可貴。”

今年暑假以前,足有三個月我手裡幾乎把一文錢多沒有。因為有一件事情要到東京去,但沒有路費,雖急得心焦如焚,也竟無可奈何。七月二十二日午後我從商業專校領到了我一個月勞苦所得的“月給十五國也”,先到理髮館把長得和南洋土人似的頭髮剪去,把滿臉的黑鬍子剃了,對鏡一看,我居然也像一個人。到“湯屋”裡洗了個澡,渾身輕鬆舒快。又到牙齒醫生那裡把消毒消了三個月的齲齒補上一塊橡皮,左邊的牙齒也居然能嚼東西了。狠了狠又到冰店裡花費了十錢吃了一杯冰淇淋,真是涼沁心脾,渾身清爽。到了夜晚八點,提著手提包便坐到東京行的火車上,從車窗望著將行圓滿的月光了。託了這十五圓紙幣的洪福,我竟那樣舒服起來,使我不能不想到:“錢是真可貴。”……

從崔萬秋的散文《錢》中,也可以大致覷見他當年留學日本時的生活情景。

在一九三○年第一期《新文藝》上,刊出崔萬秋的散文《懷舊居》,同樣記述了他在日本的生活。文末註明“十一月十九日於廣島”,當是一九二九年的事。

《懷舊居》分為三段,摘錄如下:

其一

一樓一底的一座小房子,位於廣島市的南端之海岸近處,那便是我的舊居了。

房主人姓坂本,夫婦兩人。還有一位小女孩,才兩歲。他們住在樓下,我住在樓上。

這處小房子,在我住過的十幾家中,印象最深,可追憶的往事最多,所以不忍離開它;但圾本君他遷,我一個人住不起便不得不灑淚而別了。

這房子大門正臨小巷的通路,對門是町總代向西氏之居。左鄰為一軍人,其家之大小與我寓相等,右鄰為一木屐商人,姓尾前,因是別邸,頗為寬大。

門前的小巷,西通海岸。東通往大街上去的電車道。每朝每夕,有往山中、進德兩女學上學下學的女學生透過,市女的學生(引者注:“市女”為校名簡稱),雖也有經過的,但比較少得多。

在這小巷內,我每天早起行深呼吸,吃過晚飯照例在這近處散步。冬天便站在巷內曬太陽。有時在夕陽將墜的暮時,和兒們遊戲,也有時站在門前和左近的女人們閒話。

也有時抱著房主的小女孩子在巷內蹀躞。

因為門前便是路,所以沒有樹木,不免有些寂寞。

可是房子後面和右邊,因為全是別邸,樹木花草,都很繁盛,從我那小樓上往下看去,很可以悅目。

小樓太狹了,只有四疊半席,一張高腳寫字檯,一隻椅子,便裝得很滿,除了“床之間”內堆了幾十部書,靠牆放一隻書架外,其他兩箱書,都不得不堆到壁櫥內。

小樓向南,光線很好;南北兩面開窗,空氣也很流通。我在這小樓上住著很舒適,所以頗做了一些事。尤其是寫作方面,這小樓更可紀念。武者小路的《孤獨之魂》,系搬來不久譯成的。夏目漱石的《草枕》也是在這裡完成的。我那本幼稚的創作小說《熱情摧毀的姑娘》中之《他的新年》、《邂逅》兩篇,也是在這裡寫的。

這小樓還有一件特別值得紀念的事,便是有一位女性曾於六月一日來過一次。這位女性是我平庸生活中一點點綴,是我的曇花一現之戀愛的物件。六月一日那一天,是我二十幾年來平庸生活中最值得紀念的一天。這小樓便也成了我所住過的寓廬中最值得紀念的一處。她那天來時為我帶來的花兒;由她親手插在我書架上那花瓶裡;為紀念她,我一直到搬家那天為止,沒有忍得動它一動,雖然花兒早已於枯了。

我於十七年(引者注:即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十四日搬進來,十八年(引者注:即一九二九年)十一月一日搬出去。中間除了借友人彥超住了兩個月外,我差不多都是住在這裡。

在《懷舊居》的其二、其三中,崔萬秋分別回憶了在廣島M·K家和大手町八丁目藤田家的生活。他曾和湖北的夏卓人同住。“我的留學生活之最苦的時期,便是這兩年。

我在這兩年中,因窮苦回國兩次,但因國內局面亂似鵝毛,失學青年如鯽,欲謀一飽而不可得,且備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