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柳如煙來說,真是喜從天降,他幾乎跳了起來:“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夢中吧?”�
景清笑道,當然是真的呀,豈可拿婚姻大事當兒戲。�
柳如煙忙趴下去叩頭,叫了聲:“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景清的表情似喜似憂:“起來吧,不必拘禮。”�
接下去,景清無須再繞彎子了,開門見山。景清就單刀直入地告訴他,事情真相不能瞞他。昨天燕王突然帶了很重的聘禮親自上門,為他的世子朱高熾求親來了。事情來得突然,事先毫無跡象,很有幾分霸道。�
柳如煙一聽景清用了“霸道”的詞,心裡踏實了些,他聽人說過,不是因為生辰八字不合,罷手了嗎?�
“天曉得是怎麼回事。”景清說,這次是帶善占卜、懂星相的袁道人來的,據袁道人說,大克是大合,他的演算法有別於常人。�
柳如煙心裡又七上八下的了,他心想,既如此,景大人為什麼又來找我?�
“這不是很明白的嗎?”景清說他不願意。所以當即回絕了,他說小女早已許配給柳如煙了。話已說出去,他怕柳如煙不認賬,所以必須儘快補個庚帖、補一份聘禮,日期往前提。�
“原來如此。”柳如煙說,過庚帖、過彩禮,這都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他提醒說,景大人沒細想想,燕王執意非要他女兒當她世子妃,這裡有沒有別的意思呀?�
景清故意問他,能有什麼意思?�
柳如煙畢竟是官場中人,看得深遠。依他的見解,燕王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景清是朝廷 裡最孚眾望的大臣,這次派他來坐鎮北平,明顯是補張昺他們幾員武將的不足。在朝廷 與燕王間角逐的棋盤上,他是可活全盤的一枚棋子,誰爭到了他,就有穩操勝券的可能。�
景清心裡暗暗讚佩柳如煙的練達、成熟,嘴上卻說,這未免太誇大其詞了。�
柳如煙說,一點也不誇大。更何況,燕王拉景大人又有前緣,你們是故交,能夠彼此不隔心。�
景清點頭,也許柳如煙分析得對。但他不可能為燕王所用,朱棣不管打什麼算盤,也得落空。也正因為他不可能與他為伍,成為他的私士,女兒也就不可能嫁到燕王府去。�
柳如煙明白了,這樁婚事,註定要披上他心有不甘的外衣了,他高興的是畢竟得到了心愛的人,所以痛快地答應景清,回城後,就把庚帖過了,彩禮嘛,他在客中,未免囊中羞澀,他想回南京時再補。�
景清卻不同意。他豈是貪財之人?總要有件信物,可以搪塞燕王也就是了。�
柳如煙想了想,當即從側衣襟上解下一塊日月玉佩,託在掌上說,這件日月玉珮雖不是什麼貴重物件,畢竟是他多年隨身佩戴之物,就請岳父大人收下,以為信物。�
景清很高興地接珮在手,說:“好,好,日月經天,江河行地,這是個吉利的兆頭。”�
五
夜半時分,徐妙錦的寢宮裡灑進清亮亮的月光。徐妙錦睜大眼睛躺在床上,安靜的夜裡,外面持續地響著叮叮噹噹的聲音。她輕聲叫:“桂兒,你睡著了嗎?”�
屏風後的桂兒囈語般地說:“小姐怎麼還不睡?人家困的都不行了,眼皮都直打架。”�
徐妙錦說:“你這個瞌睡蟲!”她掀開被子下了地,原來連衣服都沒脫。她繞過屏風,把桂兒從床上拉起來,說:“起來,你仔細聽聽,外面是什麼聲音?”�
桂兒揉了揉眼睛,她聽出來了,好像是在打鐵。�
徐妙錦說她耳朵還算好使。她讓桂兒跟她走,到園子裡去看看,燕王府裡半夜三更打鐵是怎麼回事,她非揭開這個謎底不可。�
桂兒很不情願,這不是多管閒事嗎?人家打不打鐵和你有什麼關係?�
徐妙錦堅持要出去,桂兒拗不過她,徐妙錦吩咐她先去看看,小保子睡了沒有?�
桂兒出去,不一會轉回來,說,都是小姐這一碗酒賞的,小保子睡得跟死豬似的。徐妙錦得意地一笑。�
《永樂大帝》第十五章(6)
徐妙錦和桂兒像兩個幽靈,在夜暗的掩護下輕手輕腳地溜出寢宮,走過河上的玉帶橋,桂兒聲音發抖地說:“可別再碰上吊死鬼呀。”�
徐妙錦說,還不明白嗎?哪來的吊死鬼!小保子就是吊死鬼。�
果然一路平安,她們悄悄走進槐樹林中。越往深處走,叮噹之聲越發響亮,火光也越亮。�
桂兒突然尖聲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