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的面色蒼白,嘴唇顫動,雙眼無神,原本美麗的臉龐再無一絲光彩。
以前她是天之嬌女,是父母寵愛的女兒,是崔家的驕傲——但現在,她只是一個被妖怪玷汙了的恥辱。
——幾乎可以想象祖父憤怒的樣子。
在渭水之底,她不打算反抗逃脫,也有這部分的原因,但是天性的善良,讓她無法坐視其他女子的不幸。
為了巧兒等人,她豁出去試了試,想不到最後竟然成功的全部逃脫。
一路之上,雖然跟李淳還有談笑,但她的心思卻是紛繁雜亂,如果沒有這個小兄弟陪在身旁,沒有見到家人的期待作為支撐,也許她在半路上就會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
——如今到了家門口,她更加地害怕與猶豫,咬牙良久,這才最後下定了決心。
無論如何,既然能夠從渭水脫身,那怎麼也要見一見家人,自己一直牽腸掛肚的弟弟,還有刻板庸懦的父親和剛愎自用的祖父——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是自己的親人。
哪怕在此之後,就算是去死,她也願意了。
當然,這種事情沒必要讓李淳摻合。
——李淳沒有看出來她的決意,但卻本能地感覺,不能讓她一個人前行。
“崔姐姐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送到門口,怎能過門而不入?至少也要討碗水喝,姐姐不是吝嗇這點兒吧?”
李淳儘可能地用開玩笑的口氣說話,緩解突然產生的一種悲壯氣氛。
崔敏怔了怔,臉上露出苦笑。
她當然明白李淳的好意,但是……
崔敏嘆了口氣,“小兄弟,我祖父為人桀驁,只怕有得罪之處。”
“不妨,送佛送到西,今天我是怎麼也要把你送回家才能放心的……”
李淳斬釘截鐵搖了搖頭。他大概能夠理解崔敏的想法——鄉下總有些刻板的老頭,把女子的貞操看得比天還要大,也絲毫不考慮這女子是自願還是被迫的情況。這都什麼時代了,還這麼不開化?
被妖怪強迫擄走,又不是她願意的,若是她的父祖有保護她一介弱女子的能力,何至於到這個地步?
事情發生之後。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老頭不反思自己的無能。反而要責怪崔敏的話,那就實在太過分了!
李淳都準備好罵人的說辭了。
崔敏愕然,越發苦笑,看著李淳堅定的神情,再次輕輕嘆氣。
“既然小兄弟你一番好意,我再拒絕倒是愧對救命恩人了——既然到了我們崔家,那就請進塢堡一敘吧!”
她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指向前方,在一片田莊的正中,有一座不算雄偉卻也算得上堅固的堡壘靜靜地矗立著。
“咦?”
李淳微微一愕。
這崔敏的家。好像還不簡單咧!
他雖然不是彌天世界的土著,但好歹也生活了好幾年,最近科舉得意,與不少人攀談認識,見識也長了不少。自然知道這鄉間的塢堡是難得的。
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建塢堡,這堡壘四面密封,只留前面一個出口,是易守難攻的軍事設施,若沒有一定的底蘊,地方官員也不會讓你隨隨便便建上一個,能夠建塢堡的,至少都是一府世家!
看崔敏談吐得宜,儀態萬方,處變不驚,本來就覺得她受過良好的教育,沒想到還真是世家千金。
“那個……是大小姐麼?”
“好像真是大小姐!”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傳來鄉人們低低的驚呼聲,顯見已經有人認出了崔敏。
他們的語氣既驚訝,又帶著一種莫名的恐懼。
“她……她不是三年前就死了麼?”
“難道是白日見鬼?”
田間的農夫農婦不少,都是壓低了聲音議論起來。
“你們懂什麼?聽說是三年之前,有妖怪襲擊崔家,將大小姐擄了去……老太爺氣性大,怎肯承認此事,這才說大小姐和夫人一起死了!”
“哪……哪有這種事?”
“那麼說來,那個年輕小子,莫不就是妖怪,是……是隨著大小姐來回門探望老泰山的麼?”
鄉人們看到李淳的目光之中也帶了幾分恐懼,更遠遠地退開,但言語卻是一字不漏地落入了他們倆的耳中。
崔敏臉色慘白,珠淚滾滾而落,想不到祖父竟然會如此聲稱,再想起以死保護自己的母親,她更是傷心欲絕。
李淳皺起了眉頭,情況比他想象中還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