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凜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緊——他們天滅教與李淳談判的事,居然把這老傢伙也惹出來了?
李淳到底是有多大的後臺?
他心下凜然,卻是輕笑一聲,“想不到城主到此,那是在下請都請不到的貴客!”
說罷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站到了門口,霍天機眉頭一皺,快步趨前,拉開了大門——面孔紅彤彤帶著笑意微醺的長孫無量正站在門口。
他還真不是如歐陽凜所料來給李淳撐場面的。
天滅教與李淳的爭端,長孫無量壓根兒都不知道。
元十方的城防軍關個把人,也不需要向他彙報,信隱君住在元家,也沒有去跟他打招呼,他只聽說了李淳要幫信隱君修復斬浪劍之事,雖然心中半信半疑,但是想到李淳是神佑之人,諸事武不利,也就沒太擔心。
所以他一直樂陶陶的,只覺得天下太平。
這天下午他多喝了幾杯酒,突然覺得府中的美酒佳餚不夠味道了,想起赤仙樓的美味,不由得食指大動,於是輕車簡從,信步來到赤仙樓,誰知道居然聽說包場,以他的身份地位,夥計掌櫃自然不敢攔他,他自己摸到了雅間門口。
聽說李淳和天滅教攪在一起,長孫無量一開始也有些奇怪,但後來轉念一想,還以為是天滅教要交好李淳——對這種出色的年輕人,各種勢力都要拉攏的。
不過歐陽凜未免也有點不自量力了,以李淳的劍法。日後當然是要科舉出身的,怎麼會去追隨邪教?
對於天滅教的所作所為,高高在上的長孫城主也不是全然不知,但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只要不牽涉到他的根本利益,時常又有孝敬,那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不必太過苛求。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只要不太過火,長孫無量素來是大肚能容難得糊塗的。
踏入雅間,看到桌面上杯盤狼藉,看上去兩方還相談甚歡,長孫無量還眯著眼睛搖了搖頭。
年輕人到底是眼皮子淺,縱然是神佑之人。終究還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頓美食就能引誘。
這倒需要提醒幾句。
於是他對著歐陽凜老朋友似的點了點頭。卻越過了他,走前兩步親熱地拉住了李淳的手,笑道:“李公子。幾日不見,老夫還甚是思念呢,聽說你劍術高明之外,還擅長鍛冶,未來前途必然是不可限量,千萬不要為一些小節所惑,不幾日就是府試,你可要好好地準備科舉!”
講完長孫無量還頗為自己的水平自得,一番話不露聲色,看似勉勵。其實提醒了李淳,也略略敲打一下歐陽凜,當了幾十年的城主,果然是水平越來越高了。
“老玻璃!”
李淳被他捏住了手,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心中暗罵,口中卻還得謙遜客氣。
“多謝城主大人關心,這幾日我一直在閉門修行,為府試作準備呢……”
一邊說,一變不著痕跡地把手抽了回來,只覺得油膩膩的噁心,急著想去洗手。
“哈哈哈哈!”
長孫無量故作豪邁的大笑,連連點頭,“你不要放鬆功課就好,老夫期待著你的表現!”
他打了個哈哈,在一旁的空位坐下,招呼夥計重新換上酒菜,看來是打算自己先吃起來了。
歐陽凜和霍天機卻是心中忐忑不定。
剛才長孫無量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城主大人來此只是為了單純的美食——一定是為了李淳撐腰,那剛才這幾句話,難道是在警告自己不能對李淳出手?
什麼叫期待他的表現?是在暗示李淳府試必過,自己等人怎麼也得退避三舍麼?
難道殺子之仇,就得這樣嚥下去不成?
歐陽凜糾結了。
一邊是雄圖大業,一邊則是最寵愛兒子的大仇,到底要怎麼選擇。
“怎麼,歐陽堂主不坐下來陪我喝一杯,是看不起老夫麼?”
長孫無量吹鬍子瞪眼睛,他是有點醉了——其實只是在開玩笑。
歐陽凜差點要哭了,在他看來,長孫無量是在給他施壓了,難道說自己死了一個兒子,連猶豫半分都不行麼?
“堂主,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啊!”
霍天機看出了他的猶豫,趕緊在他耳邊低語,“恩主你要走得是梟雄之路,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咱們……咱們這就忍忍吧!”
歐陽凜低頭苦笑,一屁股坐到了長孫無量的身邊,端起了酒杯,抬頭時已經隱去了眼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