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計算爆炸力。” 歐陽朗雲在紛亂的淚水中自言自語道:“我沒有想到會死這麼多人。我沒有想到他們會濫殺無辜。我應該回去自首。我不想讓別人為我送死。” 秀山次郎氣憤地看著他,“我已經說過了,這只是一個計算錯誤。你沒有別的錯誤。你要做的事情不是成功了嗎?知府不是已經被炸死了嗎?你怎麼可以因小失大?你難道以為做這種事情就像請我喝茶一樣清閒嗎?你去自首,除了白白送死之外還有什麼意義?鷹野君,你是一個在日本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你和那些拖著辮子的###人是不一樣的人!我父親教你們製造炸彈、使用炸彈,並沒有教你們自首!你現在需要用的是頭腦,不是感情!” 歐陽朗雲看懂了秀山次郎急切的表情,甚至看懂了裹挾在急切和氣憤之中的蔑視。他還是什麼也聽不見,他覺得這個沒有聲音的陌生的世界,好像忽然和自己隔了很遠很遠。他還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他猛然轉過臉來盯著自己的同伴: “秀山君,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被砍頭的是我的同胞,不是你的同胞!我和他們一樣,是你說的###人!” 聽他這樣講,秀山次郎頓時無言以對。 在行動之前,他們曾經有一個君子協定,秀山次郎不可以直接參加行動,只可以事後來拍照,只能做一個旁觀者。可兩個衝動的年輕人直到現在才明白,這件事情遠遠超出了他們各自原來的想象。在得到桐江知府來到銀城的訊息之後,歐陽朗雲就下定了刺殺的決心,認定這樣做是自己惟一的使命。歐陽朗雲已經來不及等待暴動總指揮的命令了。他不想錯過這個刺殺知府為同學們報仇的最好的機會。在省城革命黨的暴動中,有三位歐陽朗雲的同學被殺了。他們都是歐陽朗雲在秀山製作所認識的同學。省城的暴動失敗以後,歐陽朗雲幾乎每一天都煎熬在復仇的等待之中。為了保證自己的刺殺行動能夠實行,歐陽朗雲嚴格保守秘密,甚至瞞過了育人學校校長劉蘭亭。歐陽朗雲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事情敗露,那麼就由自己一個人去赴死,就由自己一個人來獨自承擔一切。在這個悲壯的計劃中,歐陽朗雲曾經設想過無數的細節和意外,惟一沒有想到的意外,就是自己其實根本就承受不了這麼殘酷的一場爆炸。 就在剛才爆炸發生之前,在會賢茶樓二層的包間裡,素瓷靜遞,清茶潤口,兩位躊躇滿志的年輕人還沉浸在各自的雄心壯志當中。凝重的紫檀木桌椅,淡雅的青花瓷茶具,掛在牆壁上的陶淵明的意境高遠的詩句,把他們的決心襯托得古樸而又浪漫。談笑風生之中,他們堅定不移地等待著知府大人的死期。現在他們有一個如此古雅而又巧妙的掩體,又有如此恰當的投彈機會。一切恍如天意。當知府大人開道的銅鑼聲從縣衙傳過來的時候,他們相視而笑,開啟了臨街的視窗。銀城繁雜熱鬧的市聲立刻從視窗裡傳進來。從視窗望出去,街道兩旁店鋪的招牌、匾額參差錯落。往來的行人在店鋪之間或出或入。一隊擔鹽的腳伕邁著急促的快步穿街而過,在請人讓路的吆喝聲中,不時有人揪起衣襟來抹一把臉上的汗水。街道兩旁小販的叫賣聲紛亂混雜。擔柴、送菜的擔子在各色貨攤和小籠牛肉的香味裡迂迴穿行。吱吱扭扭的獨輪車像小船一樣在人流中漂浮滑動。有幾隻鵝從竹簍裡伸出雪白的長脖子,哦哦不停地參加到叫賣聲中來。一駕送水的黃牛車悠然晃進街市裡來,在擾攘忙亂的街道上留下一行從容而又悠閒的水印。層巒疊翠的玉泉山遠遠地鑲嵌在瓦頂連天的城郭上邊。有幾縷炊煙在瓦屋上遠近錯落著嫋嫋飄散,把牛糞餅的煙火氣一直彌散到街巷最幽深的角落裡。沒有人會想到這幅千百年不變的圖畫,馬上就要被一個年輕人塗改得面目全非。 轉眼之間,為知府大人開道的銅鑼聲把紛擾繁華的街道驅趕得空空蕩蕩。看到那支刀槍林立的隊伍在街頭出現的時候,歐陽朗雲從皮包裡取出一隻茶壺,他禁不住對自己巧妙的設計滿意地笑起來。在育人學校的物理化學實驗室裡,歐陽朗雲秘密地完成了自己的設計,把整整一公斤的特強黃色炸藥放進這隻好看的紫銅茶壺裡。當初秀山次郎提醒過歐陽朗雲:計算一下一千克黃色炸藥的爆炸力,除非有堅固的掩體,否則,照這樣設計的手拋炸彈,完全沒有考慮投擲者的生命安全,簡直就是一顆自殺炸彈。對於這個提醒,歐陽朗雲置之一笑,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決心要一舉成功。 眼看著知府大人的轎子漸漸走近茶樓腳下,所有的熱血彷彿驟然被吸空了,歐陽朗雲在狂亂的心跳中,感到一陣幾乎要窒息的眩暈。他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吩咐秀山次郎隱蔽到桌子下面,接著,用手裡的菸頭點燃了引信。那根火捻像條致命的火蛇一樣,眨眼間嗤嗤作響地鑽進到茶壺嘴裡,他用雙手把茶壺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