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她的人生穿越了一段段歷史的隧道,我們從她每一個未完成的情感境遇中,看到了她不放棄的生命追求。可以說不完滿是她真實的人生,不放棄就是她真實的性格。
初夜,被直面,被書寫(2)
如果說心蝶的性覺醒和整個時代性別壓抑的矛盾,造成了她疼痛驚恐的初夜記憶,唐穎揭示了處在性別壓抑的年代裡,女性真實的生命體驗;那麼心蝶從青春期到成熟中年的經歷,唐穎記錄了在不斷開放的社會環境中女性對情感的追尋與追問。這是一個更為開闊,更為深入的問題。這是一個正在沿著她的人生不斷展開的問題。
雖然唐穎沒有采用第一人稱的視角來敘述,但是她深入人物的內心,展現分析她的慾念、困惑、衝動、激|情,追蹤她個體從青春期開始的歷史。顯然關於心蝶的成長記錄,不僅僅是一個女性的成長經驗,唐穎的寫作超越了“個人化寫作”的侷限,關注了女性的成長與社會氛圍、時代背景的關係,正是她對女性經驗豐富細緻的書寫,讓我們看到了女性從“一間自己的房子”到一種自己的視角之間的跨越。
《初夜》創作談(1)
唐 穎
寫作二十年,出版的書籍全部是小說,其中六部中篇小說集,(《麗人公寓》、《純色的沙拉》、《多情一代男》、《無性伴侶》、《瞬間之旅》、《紅顏》),三部長篇小說《美國來的妻子》、《阿飛街女生》、《初夜》,初夜是第九本書。
在這麼一個商業化的,極端市場化的的時代上海文藝出版社仍能堅持出版文學書,簡直是“堅守貞操”,長篇之前,我有三本小說集子是在文藝出版,雖然這部長篇有好幾家出版社索要,最後給上海文藝出版社是有知恩圖報的意思,
我在這樣的時候也非常感念《收穫》雜誌,因為初夜最初是發表在這份中國最優秀的雜誌上,我有時在問自己,如果沒有這樣一份純粹的文學雜誌的支援,沒有上海文藝這一類仍然努力給文學書一個攤位的出版社,是否還有力量堅持文學寫作。
但說實話,儘管如此,小說出版之際,我是指以圖書形式面對市場時,往往也是我作為寫作人感覺最壞的時候,現在它已經不是我的書,而是一件商品,面對的是消費者,我開始患得患失,我用消費者的眼光面對它,我覺得它有許多問題,也許外觀應該更漂亮一些,內容應該更通俗一些,故事性更強一些,你真的是會在某個片刻對市場妥協,然而,作為作家,你更持久的懷疑是,或者說,這幾乎是永恆的自我懷疑,你到底是否擁有這樣的才能,讓你的作品從五光十色的商品泡沫中浮現,富於感染力的,以文學自身的力量去打動讀者?
現在談談我的這本書,《初夜》這個書名,從市場的角度,有種用性感招徠讀者的嫌疑,然而正是這個嫌疑讓我覺得有挑戰,或者說,討論初夜本身便是對禁忌的碰撞,雖然這本書並不僅僅是字面意義上的初夜故事,“初夜”在這本書中更是一個隱喻,它是具體的,也是抽象的。
半年前曾有個新加坡報紙的年輕記者問我最近在寫什麼書,我告訴她,正寫一本書叫《初夜》,她說,哦,這聽起來是發生在過去的故事,初夜這個詞已經很久不聽到人們用了。
她的感覺很正確,這個詞現在的人的確幾乎不用,現在的社會相對開放許多,初夜不再是民間社會道德上的話題,恰恰是在禁慾的時代,才會對初夜、Chu女這類詞敏感。
因此,初夜這個詞其實已經帶上某個時代的烙印。我的小說主人公的初夜發生在七十年代,因此這個初夜故事便充滿了時代的印痕。
北京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女性學者王筱芸在讀了我的作品有過一番非常有意思的評說,她認為,個人經驗在我們的文化中是被邊緣化的, 個體的生命不被尊重,身體是在我們的視線之外,我們曾經習慣性地忽略自己最私密的感受,習慣性的不討論不面對,更不會出現在公共媒介。
這也是我的這本小說讓她覺得具有某種前衛性的原因。
我們經歷過最封建最專制的時代,我們的文化不可能不打上這些黑色烙印,我們的文學同樣是在這種文化制約下,儘管在相對開放的氣氛下,我們已經可以書寫過去的禁區,問題是我們的內心,我們審視世界探究生命的方式是否真的完全開啟了?
觸碰禁區,並非只是去描寫性,其實個人價值觀的建立是比性有更多的禁忌,對一個充滿陳規陋習的文化社會,關於個體的生命體驗,個人的情感價值,生命意義的探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