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看不到他,她的面前已沒有他的形象,她僅僅在感受曾經讓自己的身體倍受折磨的熱能,它後來漸漸沉睡,漸漸地讓她忘了它的存在,在那些年,那些春心萌動的歲月,他們用彼此從未玷汙過的熱情互相點燃、互相安慰、互相給予愛的想像。
她的眼眶蘊滿淚水,但她沒有讓它流下來。
他不也在受煎熬嗎,在熱吻中,他痛苦地蠕動著身體發出呻吟。那時他們已經從影院轉到他的家,他的母親和家人去飯店吃飯,那是與他離去有關的晚宴,可是他卻和她躺在他的從小睡到大的單人床。
好像這是一場沒有盡頭的Zuo愛,他們的身體被汗水浸透,房間裡的小風扇怎能冷卻積聚多年的來自兩具年輕身體的熱能?
“以為你應該和海參走到一起。”
當他們終於安靜下來可以說說話,阿三的第一句話竟讓蝶來吃了一驚,他們本來並肩躺在窄小的床上,聽到這句話她的頭朝後一仰,為了看清他的表情,在窄小的床上,這一仰一側,差一點讓她掉下床,他伸出手臂把她摟住,
“那時候你們在一起溫課,一起考回來。”
“一起溫課又怎麼樣?”
她聲音清亮,他去捂她的嘴,樓上有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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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回來的鳳毛麟角。”
“那又怎麼樣?我們同班,坐一條船去一條船回來,你覺得這也是可以走到一起的理由?”
她想到海參已經離開中國四年了,完全沒有他的音訊,據說他拿到簽證到離開有半年之久,但是他沒有告訴她,是的,沒有告別,現在想起來她仍然有不快的感覺,但仔細想想,他不告別也是正常事,他們只是同過學同過農場而已。
“你要是不提海參,我都快把他忘了。”
阿三不響,因為他和她都明白她說的不是實話,他嘆了一口氣,突然緊緊抱住她。
雷聲隆隆,閃電剎那照亮暗了燈的屋子,赤裸的身體,扔得亂七八糟的兩人的夏衣,也照亮了被他們棄之腦後的現實,然後,在他家人回來之前,她匆忙的簡直像逃離般的離開他家。
離去之際雖然匆忙,蝶來仍然瞥見了書桌上的石膏像,革命領袖的石膏像,她走過去小心捧起石膏像,她心愛的洋娃娃還躲藏在此,但雪白的長裙蒙上一層灰,金紅頭髮褪色凌亂,看起來蓬頭垢面衣衫邋遢,眼淚立刻汪上蝶來的眼瞼,她使勁嚥了口唾沫,把許許多多的感觸嚥下去。
他們幾乎沒有深談,沒有時間,或者說,他們不給彼此深談的機會,那麼多的誤會那麼多的空白那麼多的心情,需要解釋需要填充需要講述,然而沒有時間了,命運不再給他們時間,如果之前,連最好的歲月都沒有抓住。
從阿三家的弄堂底到弄堂口,也就幾十米,簡直不能相信他們曾經住在一條弄堂,她很吃驚,她家與他家的距離短得令人吃驚,可是,在這麼短的距離之間,長長的青春歲月已經妄自流逝?她心裡發空,空得直想哭。
匆忙離開那間暫時變成傢俱加工場的未來新房後,她沒有勇氣再回那裡,次日她去了妹妹在嘉定外崗任教的美術學校,她在妹妹的宿舍睡了兩天,這是她能夠找到的最方便的躲避方式,她在宿舍的桌上寫了一封不長不短的信給未婚夫,大意是,秋天的婚禮太倉促,她要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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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14(3)
當然,延期是緩兵之計,她不得不毀約。與阿三發生的故事改變了她後面的人生,雖然這故事在一個傍晚發生又結束,沒有任何延續,但是它折射出將要到來的婚姻的錯誤,她明白這婚姻與她內心的慾望無關,或者說,這並不是理由,沒有什麼理由,這個夏天她充滿了和阿三Zuo愛的回憶,可是阿三已經遠行,而婚禮迫在眉睫。
她後來還是去了那間新房,她必須面對面和未婚夫交談,那時傢俱剛做完,只是毛坯,木匠走了,漆匠應該繼續工作,可這第二輪施工轉瞬之間成了沒有期限的等待,就像未婚夫所形容,僅僅是一個黃昏,命運突然轉了向。
“你是個可怕的女人!”換了誰都會這麼指責。
是可怕:蠻不講理,無情無義,面對置放良久的慾念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變得不可理喻,那個未婚夫恰恰遇上一個不願講理的對手,然而從蝶來的立場,她也無法原諒自己,可事實已經無法更改,她不想讓還未開始的婚姻蒙上陰影,她現在不是來告訴理由而是試圖把種種感覺告訴他,她開始講故事,從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