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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罵一聲就走。有的是年輕學生,對這幫人說到的往昔災難義憤填膺地提出質疑,“你們說三年自然災害餓死××萬人,你說說你家餓死幾個?你是個美國特務吧?”“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打敗美帝國主義及其在中國的走狗!”“我愛本拉登!”之類,茹嫣看了,也就苦笑一下,這些在教科書里長大的孩子,能全怨他們麼?但是,這個長帖顯然不是孩子們的激憤之辭,裡面透著一種久違了的殺氣。就像有的網友跟帖中說的那樣,“嘿,是不是九評又重新發表啦?”“好熟悉的文革語言。”但是,這樣的帖子竟然有許多贊同與應和的跟帖。其中也有老鳥用自己的常用網名貼上的,有的雖然什麼話也不說,只給上一個熱烈握手的圖示,但那意思已經在這不言之中了。用一句文革老話說,觀點已經亮出,戰鬥已經打響。

讓茹嫣為難的還有,有幾個支援她的帖子,又走得太遠,不光缺乏政治理性,還失了道德水準,語言很粗劣。茹嫣是一個很自愛的人,捲到這種口水大戰中,讓她很沮喪。由於雙方都有越線的表現,常常就有帖子被刪了。對方的被刪了,就指責版主獨斷專橫,以權謀私,一面鼓吹民主,一面實施專制,是典型的兩面派實用主義者。自己一方的被刪了,有人就說茹嫣在大是大非面前向極左勢力妥協,不能持守一個堅定的立場。有人只看不貼,但是在聊天室裡,就會披上馬甲放開來說三道四。因為語音容易被人認出,凡有敏感話題,聊天室便一片字聊,密密麻麻,觀點看法不同,就直接打起筆仗來。茹嫣上去一看,猶如一群蒙面大盜在打一場混戰,頭都暈了。她想,如果每個馬甲兀然脫下,突然現出它的真身,該是一種什麼感覺?她在聊天室寂寞地看著,不像往常那樣,她一上來,就會有許多熱情的招呼,有許多“鮮花”、“熱茶”、“點心”送來,偶爾會有人用悄悄話對她說,剛才哪個馬甲正說你呢。她問,你是誰?對方只給她一個笑臉。

52

茹嫣生活的這個城市也開始傳出了種種說法。哪兒哪兒有“非典”了,哪個哪個醫院死了人了。一時間就覺得嘈嘈了多日的妖魔鬼怪,已經悄悄潛入自己的身邊。

那天清晨,茹嫣帶了楊延平在樓下遛,遇見了那個少婦也帶了那隻白色捲毛小獵犬遠遠過來了。兩隻狗便歡樂地互相迎去。楊延平鬧狗鬧完了,雖然依舊親熱,但已不再做那些不雅動作。

少婦說,我們那棟有一對老夫妻,前些天從北京回來,好像染上了那個病呢。一晚上一晚上聽他們咳嗽。

茹嫣聽了一驚,說,去醫院看了沒有?

少婦說,說是看過一次,那家醫院不收,要他們轉院。後來就回家了,也不知怎麼回事。現在這老倆口成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嚇得我們那一棟樓的人上樓下樓心驚膽戰的,連窗戶都不敢開。有人還在他們家門上貼了一張條,要他們考慮鄰居的安全和健康,趕快上醫院!找物業反映,物業說,我們又不是醫院,他住在自己家裡,要死要活我們有什麼辦法?找報社投訴,報社問有醫院診斷嗎?還說,這樣的事,沒有證據,我們不能亂說,你們也不能亂說。我現在遛狗都不敢出來了,真不知道怎麼辦好。

茹嫣一回家,就趕快給梁晉生打了電話,將剛才那少婦說的告訴他。梁晉生聽了,匆匆說,我馬上要人來看看。

話沒說完,這傢伙就把電話掛了。

茹嫣吃完早點要上班的時候,就聽得有救護車的嘶鳴聲衝進了小區,緊接著,110也開了進來。這兩種車的警報器響聲一停,整個小區就鴉雀無聲。從視窗看去,救護車和警車都開到了八號樓下,救護車上跳下來幾個全副武裝的醫護人員,匆匆鑽進樓裡去了。從前小區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有許多好事者出來圍觀、議論,給小區的公共生活帶來一點熱鬧氣氛。這次八棟門口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其他樓棟出門上班的,也是頭也不回地直朝大門口跑去。許多人都在各家窗子後面揪心地看著這個場面,好像一次戰爭打響了,佔領者已經抵達自己的家門口。

大家接著就看見那一對老夫妻蒙著口罩上了救護車。那些太空人就開始上上下下里裡外外地噴藥了。

那一對老夫妻離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接著八棟就給封了樓,大門緊閉,樓外拉扯了一圈黃色的隔離膠帶,兩個全身包裹得嚴嚴的人在把守,好像裡面是一個犯罪現場。整個小區的居民都被告知,無事不要外出,每人發給了通行證,進出都要量體溫,登記來去的時間地點。有單位的,須得向單位報告。茹嫣報告了之後,辦公室的人讓她趕快去“防非典小組”填個表。小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