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去,我是她額娘,我要回去看她,我自己回去,你讓開,讓開,我自己走回去…”發了瘋似的去推他的胳膊,嘴裡哽咽著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赤裸的雙腳踩在青磚的地上,竟覺不出絲毫的冷意,心中只覺得有暴雨傾盆,把世間所有的溫暖,都澆滅了。
“娘娘…”
“娘娘…”
……
似乎有人搶上前來,拼命拉住了我的手臂。雙腿一軟,頹然坐倒在地上。
生不能共居,歿不能盡哀,斂不憑其棺,窆不臨其穴。我的女兒,難道真的是我的德行有負神靈,才會使你夭亡。抬頭望向天空,天上依舊有融融的日光和潔白的雲朵,低頭回望,那張年幼的笑臉卻在一瞬間消散直至湮沒。胸口的傷,突突的跳動著。慢慢的喘出一口氣,才覺得,竟然連呼吸,也是痛的。
“允祥,允祥,我不但救不了她,還,還打了她一巴掌。”大滴大滴的眼淚打在衣襟上,彷彿是我最後的一點力氣也流出了身體。
地上窄窄的影子凝佇了許久,“車子在外面,我這就帶你回去。”
十幾匹蒙古良駒的馬隊簇擁著親王儀仗的車輿飛馳在靜謐的官道上。十三坐在門口,慢慢的揉搓著僵直的雙腿,偶爾瞧上我一眼,只是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表情。
“到底是什麼人,想害皇上?” 我無力的靠著車座上的大迎枕,想著陰陽永隔的女兒,禁不住問了出來。
“那刺客一共六個人,都是山東口音,從他們身上,還搜出了三元會的腰牌。只不過…”他眼中寒光一凜,“只不過本來是弘晟和馬蘭峪大營的總兵善保負責看守的差事,結果當天夜裡,那幾個刺客竟都服毒自盡了。”
“我想誠王跟他們,本就是一夥的。”一個毫無根據卻讓我深信不疑的想法從口中吐了出來,然我自己也大吃一驚。可是心裡,竟沒有任何類似於仇恨的感情在湧動。
十三衝我擺了擺手,目光糾結而凝重,“皇上一怒之下,撤了善保的職,還圈禁了弘晟。可你是知道的,沒有人證,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不要怪四哥。”
我把頭埋在雙手中間,感覺有冰涼的液體順著指縫滑了下來。不要怪他,是啊,我有什麼樣的理由去怪他呢?是怪他生就了皇家的姓氏,還是怪他在波雲詭譎的爭鬥中一騎絕塵。有些痛,似乎比失去親人更加的無奈,只是為了那把眾矢之的的寶座,至親的兄弟,都可以相互冷漠相互仇恨相互傾軋,而我滿心的悲痛苦楚,也只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怎麼會呢,他是皇上啊。” 長久的沉默之後,我終於望著十三說出了這一句。
他緊抿著嘴猶豫了片刻,突然問:“傷口,還疼嗎?”
我慢慢地搖了搖頭,似乎他說出口的,只是一個與我無關的問題。
“如果你能覺得痛的話,我想會更好一點。”
“會嗎?”我隨口應了一聲,疲倦的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頓了頓,才聽見他開口道:“那天你中了箭,所有隨行的太醫都說活不成了,我當時就想,如果早知道這一天,當初一定不把你拽到這個,這個陌生的地方。那樣的話,你就不會背井離鄉,不會經歷那麼多的仇恨傷痛,至少,可以健康快樂的活著。”
“可今天一到了這兒,看見你站在我面前,看見你落下的淚水把地面都打溼了一片。我又在想,如果你早就知道樂樂的死訊,是不是寧可隨她去了,也不願意獨自醒來呢?”
他的聲音溫和而柔軟,只是從耳畔慢慢的流進心裡,卻感覺如針刺一般的細痛,抬眼看看他,那低垂的眼眸裡依舊是雲淡風輕。
“你想跟我說什麼?”
他用手撐著車板,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剛才,我又想起當初的在五臺山的時候,有一次,倉津帶了他的兒子,偷偷來看我。那小子還不到兩歲,生得一對大大的酒窩,笑起來很像婉晶小時候的樣子。我那個時候,只覺得什麼希望都沒了,想起早逝的妹妹,再看到他們父子倆那麼開心的樣子,心裡不痛快,可面子上也只能是強顏歡笑。”
“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我就故意寫了一句‘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放在他的桌子上。當晚,他便拿了酒,一直跟我喝到深夜,才說,自從婉晶去世,他很多個晚上都徹夜不眠,會流淚,會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或者想幹脆隨她去了。可後來看到兒子,看著他一天天的長大,才覺得自己錯了。是婉晶把自己的命給了孩子,他這個作阿瑪的,要是不能讓兒子過得幸福,等將來的那一天夫妻重逢,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