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似是黎明時分,微茫的晨曦落在素白的窗紙上,染出一層淡淡的金黃。腦海中一片空落落的,只依著最近處的記憶順著手臂的方向望去,餘溫尤在,只是與我十指相扣的人卻失了蹤影。只有小喬,獨自趴在床邊,酣睡未醒。自失的一笑,舉目望向床上的帷幔和屋子裡陌生的擺設,不是圓明園,倒也不像是宮裡。
“你…娘娘醒了?”門軸轉動,一個修長的人影映入眼簾。他一手端著藥碗,天青色的衣角在清冽的空氣裡微微飄揚,聲音淡然,眼眸中卻似有一團霧氣騰起。
“真是對不住孫先生了,這煎藥的事情,您讓奴婢來就好了。”一愣神兒的功夫,腳邊的小喬已經站起身,揉揉眼,朝門口走了過去。
“不礙的,只要娘娘醒了,誰做不都是一樣的。”孫太醫眨眨眼,輕扯了一下嘴角。
“娘娘,醒了?”小喬懵懂了應了一聲,回過頭,見我正勉力衝她笑著,竟然撲到我身上放聲大哭,瘦小的肩膀還在不住的抖動著。
我被她哭得心底一愣,張皇間脫口問道:“你哭什麼?皇上和樂樂,到底怎麼了?”
“格格…”趴在我身上的小喬突然抬起頭,淚眼模糊的眼神瞥見我的臉色,卻悠悠住了聲,回頭看看身後的大夫,才斷斷續續地說,“格格,格格沒事,跟著皇上先,先回京裡了,主子傷得那麼重,真把我嚇死了。”
“是啊,娘娘不必多慮,養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緊。”孫太醫把藥碗遞到床前的几凳上,似乎是緊咬著嘴唇,才把話說的泰然自若。
我呆呆的點了點頭,心中只覺得異樣,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下意識的伸手去拿那藥碗,猛然間只扯得胸口劇痛,陣陣的眩暈,如烏雲壓境般鋪天蓋地而來,腦海中的景象也如動畫般片片閃過,白衣勝雪的少女,火光瀲灩的紅花,如火如荼的楓林,呼嘯而過的箭芒…
只是似乎還遺漏了什麼,到底是什麼…
院子裡嗚咽的風聲吹開門板,帶進一股蕭瑟寒冷的氣息。小喬忙不迭的站起身,朝門口走去。一縷縷淺淡的日光,照見她銀白緞繡五彩花卉的衣領、袖口,泛起一道道閃亮刺眼的光芒,怎麼會,是那麼的熟悉…
剝離已久的記憶終於在某一時刻逆流而上,在那豔色如織的地毯上,一團耀目的銀白色輕伏在地上,層層疊疊的楓葉,哪裡是楓葉,分明是血,遮住了我的目光。
“告訴我,樂樂,樂樂到底怎麼了?” 我揪住小喬的衣領,咆哮的聲音震耳欲聾。
“格格,格格,那天也中了箭,太醫,太醫說,救,救不了了。”
“你騙我!”
鬆開手,茫然的回過頭,帶著萬分懇求的望向孫太醫,心裡至少存了一點點地奢求,希望他可以出言否定,或者至少搖搖頭,告訴我我的女兒還活著,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可是,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細小的動作,凝視著我的眼眸中,只有一絲無聲的悲憫滑過。
內心裡的某種東西在急速的下墜,下墜,墜入地下,永遠的離我而去了。
它走得那麼快,帶著過往的歲月和她的聲音一起在空氣中迴響——她稚嫩的童音,她嬌蠻的任性,她清澈敏感的眼神,她執著倔強自以為是的愛戀,她站在燈影交錯的光暈裡落了滿地的笑容——難道,太多太多回憶的美好,只是為了這一天,讓我心痛,無法自己。
顫抖著邁出房門,陽光一下子破裂,碎了滿地殘缺的光影。
抬起頭,一個瘦長的人影正站在院子當中,怔怔的望著我…
①玉女西上蓮花山,河漢皎皎明星垂。手把芙蓉躡太清,回眸淚下損橫波。
這是我寫的,不過準確地說,是改編自李白的《古意》:西上蓮花山,迢迢見明星。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
我現在都不知道是在寫虐文還是虐待自己,一邊寫一邊看電視裡關於地震的節目,我就快要崩潰了。
可堪風雨
我本能的朝他走去,可腳下一空,險些栽倒在地上。一雙手,急急的向我伸來,可卻又在半空中陡然停住。晃了晃,堪堪挺住身子,才看清那滿臉的傷痛憐惜之上,一顆渾圓的淚珠,自眼角滑下,沿著鼻翼,定定的掛在微翹的唇上,卻久久的不曾下落。
“我想去看看,樂樂。”我以為自己不能夠再說出這個名字。
他飛快的抬起手拭去那滴淚,又走近了一步才道:“娘娘才剛醒過來,還是先休息幾日再說吧。”
“你不帶我去是吧,那